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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忍辱报父仇(二)

此时留园将军府的内堂,程学启被人扶到了一张太师椅上坐好,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又前后左右的扭了扭头颈,吐出一句:“妈的,这老乞婆,武功还真高啊。老子小命差点就送她手上了。”

就听到有人说:“快去换件衣服,把伤口包扎一下。”程学启楞了一下,朝扶自己的那人伸了伸手,让他扶着自己出门,出门以后,顺手将门也给带上了。血迹斑斑的内堂,便只剩下四具冰冷的尸体。

内堂里的一扇暗门这时候被打开,一个长得几乎跟程学启一模一样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这个人走到桌子边,先看了看桌子上的那几杯喝了一半的茶杯,又看了看那四具尸体脖子上的伤痕。然后他发现了一把剑,那是章素云的剑,他认得。他记得很清楚,上一次章素云来苏州,就是拿着这把剑。据说是当初章启勋在外请名师打造的,是章素云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也是章启勋留给章素云唯一的念想。那一次章素云逃离将军府,杀死许三的就是这把剑,带走的唯一物品也是这把剑。这个长得几乎跟程学启一模一样的人,伸手将这把剑拿在手里,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然后他走进那扇暗门。暗门在他身后慢慢地关上,恢复到墙壁的模样。

留园将军府里发生的这一切,鲍老夫人并不知道,她年纪大了,又拽着章素云这么一个大活人,跑出留园跑出城门,又沿着官道跑了好几里路。当那只信鸽从她们头顶飞过的时候,鲍老夫人明显是跑不动了,她的脚步慢了下来,喘着粗气。章素云小心的搀扶着她,慢慢往前走,发现路旁有一个小树林,章素云扶着鲍老夫人离开官道,在树林中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这一老一少在这个树林中休息了约半个时辰,才再次站了起来,重新走上去往昆山方向的官道。不过她们才走了不几步,就看到几匹马迎面而来,骑在马背上的几个人,全身甲胄,口中大声地吆喝着:“让开,让开!”看样子是有什么要紧的军情要赶往苏州城。

章素云朝鲍老夫人点点头,然后这两人就并排走在官道的中央,对那几个人的吆喝充耳不闻。刹那间,那为首之人已经纵马奔到了她们身边,口中骂道:“******,两个臭道士,耳朵聋啦?”一边骂着,一边将马鞭照她们头上就抽了过去,似乎是要教训教训这两个不长眼的道姑。

可是马鞭还未到鲍老夫人的头顶,就被她一手抓住。此时鲍老夫人再也没有一丝力竭的模样,手上一使劲,马上之人就被她给拽下马来。章素云手握一把匕首,向前迈出一步,手中的匕首就刺进了那个人的心口,仿佛是他自己撞上来的一般。那坠马之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一命呜呼了。可是他骑的那匹马,却丝毫没有觉察到主人已不在背上,还是向前奔驰。鲍老夫人和章素云一闪身,紧随而至的四骑,便从她们身旁呼啸而过。等那四骑回过神来,掉转马头再次回到这里,只看到了路中央躺着一具无头尸体,先前那两个道姑打扮的人早已经无影无踪。

那四个人下马,在尸体旁站了好一会儿。突然不约而同的脱掉自己身上的盔甲,扔在这无头尸身之上,然后一个个翻身上马,竟朝着不同的方向奔逃而去。

昆山通往苏州管道上的无头尸案,很快就被人报到了苏州府衙。苏州府也很快查明了死者的身份,正是奉命赶往苏州留园将军府的把总魏达。苏州知府一脸惶恐,亲自到留园向参将大人禀报。程学启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大怒,他仔细地问了问案情发现的过程,和现场留下的疑点线索。知府大人说,由于案发现场是在人来人往的官道,搜集到有用的线索不多,除了发现把总大人四个随从留下的盔甲之外,只有两个路人指证,在事发当时,现场出现过两个道姑。

程学启便命人将那两个路人带过来,严加盘问,可是并没有问出什么东西,包括那两个道姑个头高低,相貌如何,年龄大小都没有问出来。程学启断定他们是贪图官府的赏银,在那里胡说八道。各打了五十军棍,轰出了将军府。于是魏达被刺的案子,被参将程学启定性为魏达平时苛刻士卒,被那四个随从趁其不备斩杀,然后逃之夭夭。

魏达案告破,苏州知府一面将案件存档,一面命人画影捉拿那四个逃走的士卒。

苏州城外,太湖岸边,鲍老夫人和章素云并肩而立了很长时间,直到夕阳西下。太湖,古称震泽,又名五湖,是古代滨海湖的遗迹。号称“三万六千顷,周围八百里”,有着不带雕琢的自然美,加之这一刻,西下的夕阳余晖,洒落在波光粼粼湖面上,显得十分好看。但鲍老夫人和章素云显然不是来欣赏风景的。

等到周边人迹渐渺,章素云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打开,原本提在手上的布包,赫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她将这颗人头置放在石头上,自己往后退了几步,抬头看了看血红的天幕。然后她双手合十,慢慢地跪了下来。章素云满脸都是泪水,嘴里还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站起身来,一脚将人头踢进湖中,原本包扎人头的布包,被她塞到石头下面一个角落里。

做完这一切,章素云走到鲍老夫人身旁,两人面对面说了些话,就看见章素云脱掉自己身上的道袍,露出穿在里面,颜色鲜艳的绸缎面料的服装。鲍老夫人双手搭着章素云的双肩,又说了几句什么话。章素云摇了摇头,紧接着双膝跪地,向鲍老夫人磕了三个头,就转身一个人走了。

鲍老夫人似乎是长叹了一声,将章素云脱下的道袍仔细的折叠好,放到岸边的石头上,然后又将一柄匕首轻轻的压在那身道袍之上。鲍老夫人对着那块安置道袍的石头,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又摇了摇头,然后沿着湖堤大步而走。鲍老夫人走了近一里地,看到有一条小船系在岸边。她跟那船上艄公说了几句话,递给艄公一些银两,登上小船。那艄公便解开缆绳,暮色越来越浓,小船就慢慢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