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炳坤哥,你可不能护着年信不说出来。你要不肯说,我们就去准提庵找四大爷。”
“对,今天不说清楚,我们就找四大爷去。”有人挑头,立即就群情激奋。
周年信的老婆哭着跑出来说:“他爸呀,你倒是说啊,你在外面到底做没做伤天害理,贪生怕死的事啊?你说出来,到时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可不能连累了炳坤哥啊。”
周年信一句话也不说,慢慢走到堂屋里桌子边,一屁股坐在长板凳上。周年芳的老婆也从房里出来,走到他的身边问:“他大伯,年芳说的不是真的吧?”
周炳坤大声说:“二大爷,各位兄弟,兄弟媳妇,你们听我说,我向你们保证,年信没有做一丁点让我们周家丢脸的事情。他今年几次出门,都是我叫他出去的。他做的事情,从头到尾我都是一清二楚。大家都回去吧,我去找年芳把这件事说清楚。”
人群中有人说:“炳坤哥,你说话我们应该相信你。可是年芳跟年信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他总不会把污水朝年信头上泼吧?这么严重的话,他都说出口了。你要还是瞒着我们,叫我们怎么安心呢?就说这一回吧,年信出去前前后后多少天,出去的时候空着手,回来的时候也是空着手。他到底到哪里去了,去做什么事,你都没有跟我们说过。炳坤哥,你一句话,他家那田里地里的活,我们能够帮忙的就都帮忙了。本来他回来没个交代,我们也不想问。可是今天这事已经抖了出来,你要是再瞒着我们,就不把我们当家里人了吧?那你以后说话,你说我们是听好,还是不听好?”
另一个人说:“是啊,没有做错事,就不怕说出来啊。炳坤哥,今天你要还是瞒着大家,我们也不找四大爷了。只是以后你也别叫我们做什么事了,你说什么我们也不会听你的了。”
二大爷说:“炳坤,是你现在说呢,还是我现在去问你四大爷呢?”
周年信抬起头,看着周炳坤说:“哥,这事啊,看来真瞒不住了!”
周年信的老婆一听,双手摇着他的肩膀哭着说:“他爸,你真做了贪生怕死的事情了吗?你是因为我们母子对吧?”
周炳坤说:“年信媳妇,你说什么呢?我都说了,年信没有做错事!”
周年信的老婆抹了抹眼泪说:“炳坤哥,既然年信他没做什么错事,你就跟大伙儿说说吧。你要是还瞒着大伙,叫年信以后怎么做人呢?”
周炳坤叹了一口气说:“很多时候,做好事,更要瞒人。做好事,永远比做坏事要难得多。”
二大爷说:“炳坤这话,说的在理!可是你今天要是不跟大家说清楚,别说年信以后难做人,你以后也难做人呢。”
周炳坤说:“哎,这件事其实也不是想瞒着大家,主要是要瞒着老章家。”
周年信抢过话头:“有些事情,其实我也没有跟炳坤哥说,炳坤哥也不知道。哥,既然要说,还是由我来说吧。”
二大爷说:“你还有事瞒着炳坤啊,你怎么能够瞒着炳坤呢?”
周年信说:“我这次出门办的事情,就没有跟炳坤哥说真话,炳坤哥他不知道。”
二大爷自己找了个小凳子坐了下来说:“年信,你说,从头说!”
周年信就将他怎么鬼使神差的走到苏州城,章启勋怎么瞒着年芳向他交代后事,又怎么目睹了章启勋被砍头,回来又怎么欺骗章家,怎么被章素云识破,怎么再去苏州打探素云消息,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然后他说这一次自己和章文甫合计盗回章启勋的遗骨,章家和周炳坤都是被蒙在了鼓里。周炳坤还被他找借口骗去了十两银子的事,也都承认了出来。
二大爷点点头说:“嗯。虽然你说了一些假话,也都是出于好心。素云这丫头不容易啊。不过,年信啊,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呢?”
周年信说:“我全都说了,没有隐瞒了。”
二大爷说:“按你说的,你没有一点做错啊。就算说了几句假话,也不至于让年芳说你贪生怕死啊?”
周炳坤接过话头说:“二大爷,你还不了解年芳吗?他这个人有多冲动。他说年信‘贪生怕死’,依我想,那就两次。第一次,年信明知道启勋是冤枉的,没有在法场上救人。章启勋就是知道年芳冲动,所以找年信的时候才要瞒着年芳。这件事要早给年芳知道,也就不是章启勋冤死苏州了,年信兄弟两也要白白的搭上性命,而且连给我们报个信的人也不会有。第二次,那就是我抓住程学启那次了。当时要是换了年芳,他一定会跟我一起走,到头来我和他也都会死在苏州。不说没有人暗中帮助素云,连个回来报信的人也都没有。那程学启是什么人啊?参将,那是正三品的将军啊,比章慕斌现在的官位都高,手底下怕不有一两万人?年信这是审时度势,不叫贪生怕死吧,二大爷?年芳还是就一股冲劲,你们大家说说,年信哪里有做错?”
二大爷说:“这么讲起来,年信是都没有做错。幸亏是年信,要是年芳,那就坏了事了。年芳这小子,儿子都上私塾了,还是那么毛糙!待会回来我教训他,让他给他哥赔罪。”
周炳坤站起来说:“还有一件事要跟大伙说,这次去苏州盗骨,年信也没有跟我讲假话。主意其实是我出的。”
周年信着急地说:“哥,你?”
周炳坤不加理睬,继续说:“年信说是他跟文甫合计的,其实是怕将来观鳌怪我,影响到周家跟章家的关系。他是想跟文甫两个人把事扛了。年信兄弟,当天晚上我们说的话,能被年芳偷听到,也难保不被其他的人偷听到,想瞒恐怕也瞒不住。再说呢,启勋真是冤枉的,他没有做违法的伤天害理的事,应该葬到祖坟里。何况他又是拜托了我们周家人。观鳌要怪,就让他怪我好了,我一个人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