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家祠堂前本不算狭窄的广场,被前来道贺、看热闹的人挤得水泄不通。这使得从县城里来的几十名官兵个个如临大敌,神情都明显带着紧张。倒是巡抚邓廷桢大人显得轻松自然,正跟并排坐在自己身边的周家四大爷在那里谈笑风生。不过话说回来,这一大群人中,也就他二位是坐着的。桐城县令杨大瑨,巡抚衙门的幕僚方东树,虽然就在他们身后,却都是站在那里,相互间要交谈实在也不怎么方便。这两个人,本来是给他们预备了座椅的,可他们自己愿意站着,座椅就撤了。
别看因为鲍家开祠堂,来的人数众多,但实际上程序很简单。主要是因为鲍家人实在有点少。方东树看了看天色,走到鲍家祠堂紧闭着的大门正前方的位置。他头顶正上方悬挂的,就是邓廷桢亲笔题写的“鲍家祠堂”的牌匾,现在是用一大片红色的布遮盖着。说起来方东树做这个主持人有点不合适,他毕竟不是鲍家的人。当然了,实际上他也不是主持人,只是前来帮忙的。
大约在寅时一刻的样子,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了起来,这时候东边天,太阳恰好在慢慢的升起,颜色是一片通红。鞭炮声经久不息,直到那天上太阳的红色已经褪尽,方才停了下来。中秋节前后,这太阳升起来的时间快,假如是在春季或者冬季,太阳慢吞吞的,开祠堂燃放鞭炮不但花费巨大,也得找很细心很懂得节奏的人来做这个事才行。而今天,就随便的让章观鳌和周炳坤两个人负责燃放了。话是这样说,这一阵鞭炮声持续的时间还是比较长的,广场上腾起一阵阵白雾,呛鼻的白硝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剧烈的声响也让许多人捂住了耳朵。不过大家都保持在原地没有乱。
等鞭炮声停了下来,方东树便开开始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首先他仔细回忆了大侠鲍龙在东乡的所作所为,高度赞扬了鲍大侠为东乡安定繁荣和乡民互助互信所作出的各种贡献,以及东乡乡民对鲍大侠不幸病逝所感到的巨大悲痛。接着方东树详细陈述了东乡乡民在安徽巡抚邓廷桢大人亲切关怀和无私援助下,为鲍家集资建起这座祠堂的经过。最后,方东树说:“鲍家祠堂,不仅是供奉鲍大侠亡灵的场所,也是东乡人互助互信的见证。为此,巡抚邓廷桢大人在日理万机之余,不仅亲手题写了“鲍家祠堂”的牌匾。还星夜兼程不辞劳苦,亲自赶过来参与鲍家开祠堂的大典,这充分表明了巡抚大人爱民如子的赤诚之心。”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坐在鲍家祠堂左前方的邓廷桢站起来摆了摆手,就又坐了下去。鞭炮声二度响起,鲍家祠堂的大门在鞭炮声中缓缓打开。几乎是在大门打开的同时,祠堂里供案上的两支红色的蜡烛,同时被点燃。烛光映照下,人们可以从大门外,清晰的看见神龛正中的位置,摆放着三块鲍氏祖宗的牌位,靠在最后的正中一排并排摆着两个,应该是鲍龙父母的,第二排偏左一点点的位置,摆着的自然就是鲍龙的牌位。
鲍家祠堂的大门完全被打开,鞭炮声第三次响起。在这一次的鞭炮声中,鲍连升和鲍双溪一起拉下了覆盖在大门上方牌匾上的红布,“鲍家祠堂”四个闪光大字就出现在众人面前。人群热烈地鼓掌,掌声中开始有人赞叹那四个字写得好,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恭维着巡抚大人不仅为官清正,而且诗词书画俱佳。鲍连升和鲍双溪对此是充耳不闻,一脸严肃地将那块红布小心的抬进祠堂里面,在供案上折成长条形,长短宽窄都略微比供案多一点点,然后平整的铺在供案上。鲍连升过去点燃,悬挂在大殿神龛前正中偏右的那盏长明灯。
鞭炮声第四次响起来。鲍连升开始上香,三柱檀香被他点燃,他朝着祖父母和父亲的牌位拜了三拜,将香小心地插在香炉中,这三支香,插进香炉的部分要挨在一起,当中一支基本上保持垂直,其余两支差不多七十五度的样子朝两侧分开。鲍连升插好檀香。鞭炮声第五次响起。鲍连升在供案前地面上预先放好的,红色蒲团上跪了下来。他神情肃穆,恭恭敬敬地开始磕头,磕了九个响头,站起。
鞭炮声第六次响起,鲍连升再跪下去,又磕了九个响头,站起。
鞭炮声第七次再起,鲍连升三次跪下磕头,磕了九个响头,站起来,走到供案右侧边,在一条长凳子上面朝祠堂大门坐下。
鞭炮声第八次响起,鲍双溪上前进香。同样是三柱檀香,点燃以后拜了三拜,插在香炉之中。不过鲍双溪就插得比较随意了,他是分开一支支插进香炉的。插好檀香以后,鲍双溪没等鞭炮声响,就在蒲团上跪下来,开始磕头,磕完九个头,第九次鞭炮声才响了起来。在鞭炮声中,鲍双溪走到鲍连升的身边,双手搀扶着父亲站起来,鲍连升转头,两个人一起朝牌位拜了拜,转身出门。整个仪式就算结束了,所花的时间并不长。
鲍连升父子走到鲍家祠堂的大门口,朝大家伙抱拳致谢。这一群人就开始朝鲍家大院移动,也有些人是径直离开回家去的,但是送了礼物的,还有官府里的这些人,都要到鲍家大院喝酒。鲍家大院的堂屋里只有一张八仙桌,而且桌子上就只摆了四副碗筷,那是给巡抚大人,周家四大爷,方东树和鲍连升自己准备的。县令杨大瑨,以及空照禅师他们统统都被安排在了屋外,屋外的空地上胡乱的摆着几十张桌子。空照禅师是独占一张,县城里的那些商户们,则争抢着跟县令大人同桌,官兵们也嘻嘻哈哈地各自寻找座位。熟悉交好的相互拉扯着,闹了好一阵子,大家才都坐定。
章观鳌这时候才发现周炳坤不在人群当中,高声问大老周去哪了,有谁看见周炳坤了,谁看见周炳坤了?邓贤美在帮忙分发碗筷,回答说,是跟章文甫两个人骑马走了,朝的蛟池坎方向,不知道是不是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