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炳坤说:“你们这一路辛苦了。白莲教作乱以来,大江南北长城上下,到处都是土匪横行,这些我虽然不出远门,也还是知道的。所以当初才挑了你们几个人出门。你们不知道啊,现在我们桐城境内也不太平。就你们出去这几个月,江心和悦洲上就啸聚了三四百个土匪,也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听说这两天,那些土匪又霸占了江北双莲峰上的护国庵,把护国庵作为据点,庵里的那些尼姑,也都成了侍候他们的仆人。那些土匪猖狂得很,沿江滋扰来往的商船旅客,也时不时地祸害当地的百姓。大老吴的女婿一家人,如今都逃到县城,住在大老吴家里了。”
王小雀子一听就坐不住了:“你说什么?我们离开才这么短一点时间。和悦洲就出了这么多土匪啊。双莲峰离我小王庄可没有多远,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空照禅师说:“阿弥陀佛,王施主不要着急。你小王庄上那么多好手,哪个土匪山贼敢去骚扰?你就放宽心在老衲这里喝茶吧。”
章观鳌站起来哈哈笑道:“小雀子兄弟,你放心吧,大师说得没错。那些个土匪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总不外乎是周边找不到活路的人。他们肯定听过我们东乡的名声。就再借他们几个胆,谅他们也不敢到东乡来惹事。我们东乡范围内,现在是太太平平的。哎,大师,这话说的肚子都饿了,你这里可有饭吃啊?”
空照禅师笑道:“阿弥陀佛,章施主这话问的,叫老衲好生惭愧。各位每年都施舍华严寺那么多香油米粮,今日来此还能叫你们饿肚子吗?别的东西没有,斋饭总归管你们吃饱。”说着便起身带领大家去斋堂用饭,另外吩咐一个小沙弥去请鲍连升父子用餐。
寺庙里戒荤戒酒,一钵盂干饭,一勺子素菜,这些人也吃得津津有味。饭罢,派去巡抚衙门的人也回来了。带回的消息是巡抚邓廷桢委派了方东树,来东乡商量鲍家的事情,只是要明天才能动身。巡抚大人的意思,就不要在华严寺耽搁了,让鲍家人直接住到给他们预备的,鲍家祠堂西面的那套新房子里,反正那里是归鲍家,早一点晚一点他们都要住过去,就不要搞什么仪式了。等明天方东树来了,就直接上鲍家商量其余的事情。
周炳坤问有没有说方东树来的时候要住哪里。回答说,方东树自己的意思,这回他准备住在他们方家,也就是“在陆山庄”。周炳坤说:“那等方先生回东乡来,所有的事情,就都到在陆山庄里谈吧。反正我们跑东跑西都是跑,何必再让他来回折腾呢。”大家都表示同意。
传消息回来的那个人又说,除了鲍家的事情,巡抚邓大人还交代,有一些别的事情也委托了方东树,希望能够请东乡有头有脸的人到时候一道商议,支持。
周炳坤听了这话,就与章观鳌商议,让章家安排人先去七井畈将预备给鲍家的那几间房子打扫一遍。周家则安排人到各家各贩送信,请东乡各地有名望的人,后天都一起到在陆山庄商议事情。同时也派人去通知在陆山庄的庄主方南亭,让他准备众人的饭菜。方南亭接到消息后,立即赶紧安排人杀猪备酒。宋魁久等人离家已久,自然要赶回去看看,口袋里多余的银两暂时托付给空照禅师保管,马匹兵器则归各人私有。其余各人诸事不提。
鲍连升自然是听从周炳坤等人的安排,当天下午就离开了华严寺,在章观鳌的带领下,将行李都带到了七井畈。父子两匹马,拉着两辆马车,一辆车子上是四个大箱子;再一辆马车上有刀枪弓箭,还有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在来的路上丢失了一些,所以两辆车子上都显得空荡荡的。章观鳌指挥着大家将车子停在鲍家新居门口,先将那两匹马牵到院子后面的马棚里。
邓贤美家离得最近,他看到鲍家有两匹马,就一路小跑着回去,一手一个,拎了两捆干草过来,放到鲍家马棚的马槽里。邓贤美挨过将两匹马遍身都抚摸了一遍,口中连连说“好马好马”。鲍双溪见他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就去找他说话:“喂,我叫鲍双溪,你叫什么名字啊?”
邓贤美回头,打量着鲍双溪说:“你叫鲍双溪啊,我叫邓贤*******双溪道:“邓贤美哥哥,你好。我看你很喜欢马的样子。”
邓贤美掩饰道:“嗯,就瞧瞧,瞧瞧。”
鲍双溪道:“邓贤美哥哥,那你家里一定有很多好马吧,哪天我也去你家瞧瞧。邓贤美哥哥,你家住在哪里啊?远不远啊?”
邓贤美不好意思地说:“我家里穷,没马。”说着,便转身要离开马棚。
鲍双溪拉了拉邓贤美的手说:“邓贤美哥哥,你家里真没马吗?我看你挺喜欢马的。这样吧,你看你喜欢哪一匹,我就送给你好了。”
邓贤美惊道:“你送我马?这一匹马要卖十几两银子呢,开什么玩笑?”
鲍双溪说:“邓贤美哥哥,我没跟你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我家里现在就我跟我爸鲍连升两个人,过几天我奶奶来,也就三个人,要两匹马干什么,也没有人骑。你要是真喜欢,我就送一匹给你。”
邓贤美说:“你,真的送我?十几两银子呢,你做得了主?”
鲍双溪说:“当然是真的,你喜欢哪一匹,哪一匹就是你的了。”
邓贤美说:“这两匹都是好马,我都喜欢。”
鲍双溪犹豫道:“邓贤美哥哥,你都喜欢啊,是不是你都想要啊?邓贤美哥哥,你家里人很多是不是?你要是都想要,我得问问我鲍连升爸爸。”
邓贤美赶紧解释说:“不是的,不是的。你误会了。我家里就我一个人,只要有一匹马那都是做梦了,哪里还都想要?我就是说,这两匹都是好马。”其实邓贤美根本分不清什么是好马,什么是劣马,他只是梦想有一匹马,看着这两匹马精神,眼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