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年芳着急道:“那两千人出了枞阳镇,往什么方向打探清楚了吗?”
那人说:“打探清楚了,由一个叫什么三十检点陈玉成的领头,直奔白荡湖那边去了,估计还是要走水路。”
周年芳看了看周炳坤,一脸轻松地说:“白荡湖?那不怕。那里我们留有一千人,嘱咐他们多砍柴,等陈玉成到了那里,柴禾也应该砍够了,不怕再烧长毛一次。不过要赶紧把这个消息递过去,提醒他们早做准备。”说着他安排一个人连夜回去送消息。
暂时没有其他的消息,周炳坤便安排人开始生火做饭。此时小王庄一带,一千多太平军正被孙铁头和王小雀子带领的人围困在官道上。这些太平军依仗着手中有火枪,在大约两里的狭长区域和东乡乡民对峙着。东乡乡民人数上比长毛多出三四倍,占据绝对优势,无奈手中的武器实在与长毛相差得太多。长毛军一半以上的人手里有火枪,其余人手里都是寒光闪闪的大刀长矛。东乡乡民们的兵器却是五花八门,大刀长矛自然有,拿着扁担锄头的也不少,其他的短兵器还有镰刀木棒。这些东西在一对一近身打斗的时候可能不怎么吃亏,问题是现在他们根本就无法朝长毛靠近,稍微一露头就成了太平军火器的靶子。好在还有一些孙铁头带过去了一千弓箭手,可以射杀一部分长毛,这才勉强将他们给困住了。要是单靠王小雀子带的那一组人,别说困住,估计根本就无法阻挡他们十分钟。
困是困住了,可要想把他们消灭掉还真不容易,毕竟只能躲在树林和暗处。眼看天色却是越来越暗,孙铁头和王小雀子都明白,到了天黑,就再也无法阻止长毛们继续前进了。如果不打火把,根本就看不清。如果点起火把,无异于把自己给暴露了。只要一暴露,就成了火枪的靶子。这一点是战前谁也没有想到了。现在看来,要么拼着多伤亡一些人,冲到官道上,与他们搅合到一起,硬拼;要么只能躲到山里面,放他们过去。大家小声商议了一番,都觉得天色已晚,想要消灭这帮长毛,可能性太小。而且周年信一再告诫,不要硬拼。计议一定,这些人说撤就撤。
等到太平军回过味来,四周已经鸦雀无声。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道上还依稀有一点光亮,树林中已经是漆黑一片。太平军因为路径不熟,不敢走夜路,领头的下令就地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在此围困长毛的东乡乡民,近一天没有吃饭了,撤出之后方才觉得饥饿难忍。他们悄悄隐藏到附近的大山中,各自想办法找了些吃的填肚子。然后就在附近各自找地方睡了起来。他们相信白天都不敢进山的长毛贼,夜里更不可能跑进山里来。所以一个个睡的很安稳。
然而东乡这一个夜晚,注定是不能平静的。宜城通往东乡的官道上,胡以晃大军的先头部队正在急行军,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在天亮以前赶到孙家畈安营扎寨。先前孙铁头和鲍连升派出打探消息的东乡练勇也急匆匆奔走在山间小道,他们已经打探到确切的消息,想要赶在太平军到达之前,将这个消息传回东乡。李秀成率领的四千太平军,虽然在离七井畈八九里的地方扎下了营寨,李秀成的大帐里却是灯火通明,他已经得到白荡湖兵败的消息,这个消息让他大吃一惊。他千方百计多次给朝廷派往东乡联络的人放行,就是要给自己制造入侵东乡的机会。现在机会是让自己得到了,可是还没有和民团正面接触,太平军已经损兵折将。翼王石达开治军很严,自己这回要是不能将周家团完全征服,回去少不了会遭受严惩。可是东乡每个村庄都是空无一人,别说周家团的练勇,就是老弱妇孺也看不到。
东乡练勇既然能够给水路太平军以迎头痛击,自然也不会听任陆路长驱直入。自己已经深入东乡腹地,为什么还没有碰到东乡练勇呢?李秀成害怕被东乡练勇包围,所以不敢在村庄里留宿,非但如此他还夜不能寐,他想要找到东乡练勇决战,可是他一点头绪也没有,不知道东乡练勇在什么地方。正在焦灼,又有人进去禀报,落在最后的一千人被东乡练勇包围在小王庄附近寸步难行。李秀成脑子“嗡”的一声差点跌倒,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退出自己的帐篷。
周年信等人虽然在七井畈前边的山道两面严阵以待,章观鳌率领的章家人尽管决定在发洪山硬碰硬,这天夜里都还是能够睡得安稳。
三更时分,一个大汗淋淋,气喘吁吁的东乡练勇被带到周炳坤面前,着急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好不容易平息了一下情绪,一叠连声地说:“周先生,不好了,出大事了。”
周炳坤说:“别着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那人说:“长毛,长毛的援兵,就要到了。”
周炳坤说:“援兵,这边还没有分出胜负,怎么会派援兵呢?你是不是搞错了?”
那人说:“周先生,你相信我,孙教师派我去打探宜城方向的消息,我打探到石达开又派了五万人增援东乡。”
周炳坤吃惊道:“你说多少?五万?”
那人说:“真的是五万,领头的是去年我们伏击的那个胡以晃。”
周炳坤瘦削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哈哈大笑道:“五万,想不到攻我周家团,居然先后动用六万多人,比两年前攻庐州多了一倍还多。这石达开还真是看得起我们。”
宋魁久说:“炳坤啊,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周炳坤摇摇头说:“还能怎么做?别说来的是五万个人,就是来了五万头猪,我们也挡不住啊。我想好了,只能用你们在白荡湖的法子了。”
周年芳说:“炳坤哥,这里跟白荡湖不同,路两边都是山,山脚还有人家。大火一起,可就没有办法扑灭了。再者说,他们有五万人,又是在陆地上,放火也起不到大的作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