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年信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先说说这一回,怎么打吧。”
章观鳌笑道:“要单说这一回就简单了。我准备先安排两路人,分别在福子岭岔道口和浮山岔道口伏击,一步步把那些长毛引到发洪山头里那片开阔地,然后用三万人把他包围起来。到时候,我们两个打他一个,那还不跟拔鸡毛似的。”
周年信一听,章观鳌的打法还真被周炳坤给猜到了。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劝劝,开口道:“观鳌,别说我们没有那么多人,就算有那么多人,发洪山那块地才多大点啊?站满了也站不了一万人吧?再说了,就算长毛贼被我们引过去了,他们会乖乖的挤在一块等着我们去杀啊?还有白荡湖那一路怎么办,你考虑过吗?长毛这回采用的是分兵两路夹击的方法,别到时候我们反被他们给围起来了。观鳌啊,我觉得还是我哥的方法更稳妥点,你说呢?”
章观鳌气呼呼地说:“你们周家人都把大老周当神,以为他说什么都是对的,可别忘了他在总督幕府,一年都没有做完就被辞退了。他读的书是比我多,但是他胆子太小,一万五千个长毛贼,就把他吓得要躲进山里,真是丢人。我知道这么说他你不高兴,不过你别忘了,我才是周家团的首席教师爷,当初可是说好了,我是有最后决定权的。而且这几个月我一直在读兵书。大老周的方法,只适用敌强我弱。现在是我强敌弱,我已经想好了,集中优势兵力一举将敌人歼灭,才是最有效的方法。”说完一转身回章家大院去了。
周年信楞了楞,也跟着进去。屋里面的人还在高声的斗酒。
章观鳌回到屋子里,站在自己的座位旁大声说:“大家静一静,都静一静!今天酒不能再喝了。明天寅时,长毛贼就要来打东乡,时间不多了,等我们消灭了长毛贼以后,大家再来喝个一醉方休好不好。现在我跟大家商量一下,这一仗怎么打。我的想法是把人集中在发洪山前那片开阔地,将长毛贼骗进我们的包围圈,然后一举歼灭。目前我们周家团是七千人,还不到长毛贼的一半,人数肯定是不够。各家各姓再将能打仗的人都报一下,老鲍,你来做一个统计,然后我再安排。”
章观鳌这一说,大家静是静下来了,可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说话。毕竟来的不是各姓的族长,而是周家团的教师爷,谁也没有权利和把握能再出多少人。章观鳌没有想到这点,以为大家都在等别人表态,便率先说说:“我先报个数吧,我们章家,除了在团的,再出四千人。年信,你们周家,再出六千人应该没有问题吧?”
周年信想了想说:“观鳌,不瞒你说,我们周家已经安排十八岁以下的男丁,连同妇女老人都躲到山上去了。现在除了在团的,差不多也就四千多人。”
章观鳌扭头朝周年信看了看,不高兴的说:“你们周家,十七八岁,武艺不错的人不少啊,怎么不让他们都躲起来了?还有那些妇女,也不应该躲啊,我们在前头打仗,后头总得有人烧饭吧?你们老周家怎么这么安排?”
周年信皱了皱眉说:“观鳌,我刚才跟你说过了,我哥跟你想的不一样。说句老实话,硬碰硬,我也没有你那么乐观。你平心静气想一想,长毛贼天天在打仗,经验不知道要比我们多多少,而且他们还有火枪。平常一万人,她们都能够攻城夺寨了。前段时间湘军就被他们灭了一大半。这一回他们派了一万五千人来攻打我们周家团,还故意把行军路线透露给我们,目的是什么你想过吗?不怕死是一回事,可总不能白白送死吧?更不能把娃娃都赔进去吧。”
章观鳌怒道:“那按照你的说法,我们都做缩头乌龟算了。”
周年信说:“观鳌,你冷静点,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们周家团跟长毛贼打仗,输是正常的,要是躲得过,做做缩头乌龟有什么关系呢?关键是这回躲不过去,我们是迫不得已才要打这一仗。我们打这一战,不是为朝廷,也不是为了地盘,是为子孙,为了能给我们东乡人留个根。”
人群中许多人支持周年信的说法,章观鳌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又不说话了。
章周两家带了头,其他各家各户也开始报人数,可他们只能报一些保守的数字。鲍连升统计到最后,除了周家团原有的七千人,章家四千,周家四千,其余各家加在一起,也是四千。总数也就一万九,这与章观鳌的预期相差太远,他原来想的是,安排八千到一万人将长毛引进一个三万人的埋伏圈,听到鲍连升报出这个数字,禁不住生气道:“你们这是在给我章观鳌打仗吗?既然都不肯出人,干脆各扫门前雪好了!”
众人都不做声,几十个人所在的章家大院,静得连一片树叶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过了好一会儿,周年信说:“观鳌,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一万九对一万五,还是我们人多。你是周家团的首席教师爷,现在你拿出个主张。再僵下去,天就要黑了,到时候准备的时间都没有了。”
章观鳌站起来说:“都不肯出人,叫我怎么拿主张?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听天由命吧。章南友,我们章家六千人,明天你带三千,我带三千。发洪山大路由我守,你守小路,别让长毛贼毁了我们章家祠堂。别人我们指望不上,别人家的事,我也管不了。”说完这几句就转身又出了大门。
众人见章观鳌出门,也都站起来要走。
鲍连升赶紧站起来说:“大家都别忙着走啊,难道真的要这样让长毛贼各个击破吗?年信,周年信,你说句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