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听出周炳坤的声音中有激动的成分,颤栗着说:“我们,我们来了四百人,是邓大人亲自带的队。”
周年信说:“怎么带这么多人来,真的要把我们一网打尽么?”
周炳坤却心头一喜,说:“年信,可能是我们想错了。巡抚大人没有必要杀我们,要是他想杀我们,就犯不着亲自带人来了。”
周年信说:“那倒也是。”
周炳坤接着问那官兵:“知道你们来干什么吗?”
官兵说:“不知道,上面没说,只是让我们把上山的路封了,不许人上去也不许人下来。”
周炳坤皱了皱眉问道:“要是有人从上面下来,你们会怎么做?”
官兵说:“大人吩咐了,下山的人全部抓起来。”
周炳坤脸色一变,接着问:“全部都抓起来,然后呢?”
官兵说:“小的说错了,不是全部,有一个人不抓”
周年信问:“谁不抓?”
官兵说:“大人交代,东乡周家团的周炳坤不抓。”
周炳坤看了周年信一眼问道:“东乡周家团,那不是在江北,他跑江南来干什么?”
官兵说:“听大人说周炳坤今天在天台峰登高,至于他为什么跑到天台峰登高,小的就不知道了。”
周炳坤道:“周炳坤上天台峰做什么你真的不知道?”
官兵说:“小的真不知道,求求两位大哥,放了小的吧,小的家中还有八十岁的老母呢。”
周炳坤怒道:“别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你才多大点?八十岁的老母,你妈六十岁养的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话,就不会要你的小命。再胡说一句,立即送你去见阎王。”
周炳坤这么一说,那官兵额头立即冒出了汗珠,说道:“是,是,小的不敢胡说。”
周炳坤道:“你认识周炳坤吗?”
官兵答道:“小的不认识。”
周炳坤说:“那我要是告诉你,我就是周炳坤,你会怎么做?”
官兵说:“你要是周炳坤,那我就带你去见邓大人。大人吩咐过,不抓周炳坤,自称周炳坤的就带去见他。”
周炳坤对周年信使了个眼色,一把将那官兵抓起来说:“那你带我去见邓大人。”
官兵问道:“你真的是周家团的周炳坤?”
周炳坤说:“别那么多废话,快点带我去。”说着将那官兵放开。那官兵从草丛里爬起来,拍拍粘在身上的枯草。这一来马上就被前方的官兵们发现了,几支火枪立刻指向了他们,喝问道:“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再不过来我们就开枪了。”
那官兵立即开口说:“别开枪。是我,还有周家团的周炳坤。”
那边官兵立即放下了枪说:“真的是周炳坤吗?快带到大人那里去,大人都等急了。”
周炳坤跟着这一行人走到邓廷桢面前,邓廷桢看到周炳坤,劈头就问了一句:“死的活的?”
周炳坤立即反应过来,答道:“活的。”
邓廷桢哈哈大笑,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人都推开,然后走到周炳坤身旁,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很好,干得不错。人在哪里?”
“就在山前半道上。”周炳坤说,“大人,我们抓了十几个活的,包括您要的那个人。下院的大部分跑了,杀死了几十个,尸体放在天台寺的外面。”
邓廷桢说:“好,干得好。那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下山了,其他人呢?”
周炳坤说:“大人,我们看到官兵把整座山峰都给围住了,哪里敢下来啊?”
邓廷桢哈哈大笑:“难怪方先生说你周炳坤是个难得的人才,差事办的好,警惕性也很高,很好,叫他们都下来吧。哦,炳坤啊,明天我会让方先生再给你们周家团送一千两银子过去。不过,这件事你应该懂得轻重,你回去要告诉大家,本官不是奖赏你们为民除害。周家团攻打天台寺这件事,本官一点也不知道,也希望大家都记住,这件事从来就没有发生过。本官嘉奖你们,是因为以后本官还要仰仗你们,我说的话,你听得懂吧?”
周炳坤说:“大人,这个我懂。”
邓廷桢说:“我知道你能听懂,也希望你能够让其他人都听懂。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告诉任何人今天见过我。剩下的事情由我们来做。来人啊!”随着巡抚大人这一声吆喝,立即走过来两个人,邓廷桢对他们说:“该怎么做,都明白了吧?”
其中一个人回答说:“大人放心,小的明白。”
周炳坤带着十几个官兵,来到一座天台寺的下院,然后带人将那贾世道一行押了进来。那为首的官兵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对照着贾世道左比右比,确定无误之后,便叫过两个人将贾世道重新绑了起来,绑好之后押下山。然后朝另一个说:“兄弟,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一步。”
另一个就说了两个字:“放心。”
先说话的那人笑着朝周炳坤说:“周先生,你们也走吧。”
周炳坤说:“还有十几二十个女人和孩子呢。”
那人皱了皱眉,指指另一个人说:“也交给他,由他搞定。你们先走吧。”
周炳坤便招呼大家一起下山,到了山下,又遇到一对官兵,押着好几十个和尚,朝先前那庙里去。原来所有逃下山的和尚都被官兵给抓住了,这时候又全部押回了那座寺庙。
东乡这三十六人,在周炳坤的带领下,沿着官兵特地让出的山路离开了九华山,准备连夜渡江北归。默不作声的走了一里多路,走在队伍最后的周炳坤,想起天台寺那一场血战,心里觉得不是滋味。不错,贾世道一帮人在天台寺,是肆无忌惮的劫财劫色,可除了他自己手上有几条人命,并没有听说过其他的人害人性命。可是东乡人今天,不仅在天台寺杀了三四十个和尚,还连累了上百的无辜妇女命归黄泉。这一趟九华之行,到底是对还是错?巡抚大人会对那些活着的人怎么安置?想到这些,周炳坤禁不住回过头朝天台峰看去,这一回头,不由得大叫一声。众人被周炳坤突然得叫声吓了一大跳,纷纷停下脚步转头去看,这一看,个个都大惊失色,他们看到整座天台峰,正变成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