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力布向村民说出了要有大洪水的事实,村民及时的撤离了,而海力布却变成了一块石头。”我讲完了整个故事,小宗训还兀自沉浸在感人的情节中。
“娘娘,你快去看看吧,太妃娘娘她恐怕是撑不过这一两天了!”春梅急切的跑来说道。
自从六月一次偶然中暑淑太妃的身子就变得非常虚弱,拖拖拉拉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非但不见好,反而一日差似一日,宫中的太医也摇头表示无能为力,看来只是在挨时日了,我身子不便,就**梅帮我过去照顾着,想不到这才两天就如此严重。
我赶紧吩咐春梅将宗训送到太后处,自己则匆匆地赶到永和宫。宫中已不再是当日淡淡的檀香味道,到处都充满了苦涩的药味。看看躺在床榻之上病的奄奄一息的太妃,昔日体态丰盈的她,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骨瘦如柴,面无血色,似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娘娘!”正在端药进来的香荷看到我就要行礼,这香荷与淑太妃情意很深,这么多年如同母女,虽然早已年过而是,却誓不出宫要继续照顾太妃,我和郭荣看她意志坚决,太妃也对她不舍,所以就让她继续留在宫中。此时,她的眼睛红红的,想是偷偷的哭过了。我轻声制止了她,从她手中接过药碗,“让哀家来!”
我端了药走上前来,她眼睛紧闭着,嘴唇干裂,脸上满是虚汗,看着这位自己在宫中的知己,因为病痛而受苦的样子,也阵阵心酸。
香荷已经上前拿起毛巾为她细心的拭去汗水:“太妃娘娘,您醒醒,皇后娘娘来看您了!”她轻声的唤道。
她费力的睁开了眼睛,脑子却很清楚:“萱萱,是你,你如今身子不便,又何苦到这里来。”
“太妃!”我泪水在眼中打转,好不容易忍住了没让它留下来,“药快凉了,就让萱选为您吃下吧。”
“难为你了。”她让香荷帮她枕头垫高,我一勺一勺的把药喂给她,毕竟已是虚弱之极,虽然她很努力的咽,药水还是流了满身,香荷赶紧拿毛巾擦着。
“萱萱,看来我是真得不行了。”她无奈的摇摇头。
“太妃,别这样说,您会好起来的,萱萱还要与您一起抚琴,宗训也要跟您学诗。”我急急的说道,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傻孩子,别哭,人总有一死,我若死了便可早日见到先皇,还有我那可爱的孩儿——青哥。”她颤抖着拉住我的手,“萱萱,我从来都没有告诉你关于青哥的事,因为我,一直不敢去面对他已死的事实,现在我也快要去与他见面了,就跟你说说吧。”她声音有些断断续续,说得非常辛苦。
“太妃,您别说了,好好休息要紧。”我不忍让她继续辛苦下去。
“不,我要说,除非你不愿意听我的故事!”她语气中透着坚定。
“我愿意听,我愿意听。”我连连点头。
她眼睛看向远处,变得柔和无比,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在私塾教书的父亲因为就我一个女儿,因此从小就教我琴棋书画,那年我刚刚十六岁,在镇上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女子了,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因为父亲不舍得我小小年纪就嫁人,并未立刻为我订下亲事。”
“事情就是那么巧合,在我有一天去给父亲送饭的路上,碰上了身受重伤的郭郎,他那时伤得很重,只对我说了句姑娘救我,就晕了过去。”
“当时的我本来很是胆小怕事的人,却不知为什么就那么大胆的将一个陌生的男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拖回了家,现在想想那都是缘分。”
那应该是河中、凤翔、永兴三镇叛乱时的事,隐约听郭荣提过当初郭威曾经身受重伤,后来伤好后一举平定了三镇,想不到当时救他的竟然就是淑太妃。
“我知道父亲极其严格,如果知道一定不会允许他留在家中,我便偷偷的将他安置在家里的后院柴房,又跑去药铺帮他买了伤药,也是他命不该绝,伤得极重,又没有看郎中,后来竟然醒了。我瞒着父亲,每日给他送汤送药,直到他可以起身走路。”
“那些日子我天天担惊受怕,可是看到他逐渐好起来心里就特别的踏实,我知道他是后汉的将军,我也知道他家中已有妻室儿女,可是就是忍不住想要跟着他照顾他,当然我心中所想是不敢告诉他的。”
“直到有一天父亲发现了他大怒,将他赶走,并且规定我以后不许离开家中半步,就在我已经绝望的时候,他回来了!他打了胜仗,拦了我成亲的花轿,最后说服了父亲,将我带回了他江陵家中。”
“虽然只能做他的妾室,不过我不介意,因为他会再来找我带我走,他的心中有我,这就足够了。”
“柴夫人并不难相处,她没有恨我,反而感谢我救了郭郎,后来青哥出生,他从小就聪明,所有人都喜欢他,尤其是他父亲,常常夸他小小年纪就有大志,将来必然成大器。”
“我那青哥三岁就会背唐诗,五六岁就可以抚琴,**岁便与两个哥哥一起习武,样样都很出色。”
讲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会儿,应该是在回忆当时青哥的种种出色的地方吧。
“那年我千不该万不该将年仅十岁的他,留在府中,自己跟柴夫人去上香,偏巧那**的父亲也因朝中有事不在家,可怜我的青哥就这么被贼人给杀了。”她说着仿佛这件事情刚刚发生一般,眼泪流了满脸。
“就算后来见了后周,我贵为淑妃又有什么用,注定了没有儿孙相伴左右,在尊贵的身份也是枉然。”
她顿了顿,休息了半天,突然有抓紧我的手说道:“萱萱,真想不到可以在宫中遇到你,还有你的宗训,你知道吗?自从青哥死后我再没有笑过,可是自从宗训出世,你又肯让他跟着我,我多么开心,多想把他带大,可惜我的青哥想娘了,要急着见我,我不能再耽搁。”
“萱萱,我知道你是个好母亲,你会好好保护宗训不让他受伤害,我也可以安心的去见先皇和青哥了。”
她终于不再继续说下去,而是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我这才注意到,窗外天色发白,我竟然在此陪了她一夜。
只觉得有些头晕,浑身不适,便嘱咐香荷好好照顾太妃,自己匆匆的回到正阳宫。郭荣不在宫内,想是已经上朝去了,我只看到了神色有些慌乱的春梅,本就疲累不堪,也未在意,只问了句:“皇上昨夜回来可曾问起过哀家去了何处?”
“回,回娘娘,昨夜皇上回来很晚,知道娘娘您在永和宫,他想是很累就先睡了,今日一早就上朝去了。”她急忙回道。
“知道了。”我真是累极了,便让她帮我打盆水,洗了把脸,靠在塌上昏睡了过去。
临近中午的时候,永和宫那边有人来报说是太妃薨了,是在睡梦中去的,很安详。太妃身边的香荷竟也殉了太妃而去,她们主仆相依多年,却也让人没想到感情如此之深,我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吃惊不少,后悔自己疏忽,没及时发现香荷有厌世的情绪,就算一起死,又岂能真的还在一起?而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厚葬,再找人抚恤她的家人。
宫中人本就不多,如今又少了太妃,一下子变得更加寂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