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的时节,算算日子郭荣他们大军出征也过了半月有余,也许是应了那句“春眠不觉晓”的诗句,近几日早晨总是有睡不醒的感觉,白天里也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
一场春雨过后,芳菲苑中桃李落英缤纷,绿叶掩映中朵朵娇艳欲滴的西府海棠一夜间盛开,那么清新那么脱俗,让雍容华贵的牡丹都失了颜色。因着自己偏爱海棠,因此这芳菲苑中移栽了好几个品种,从冬日里最先开放的贴梗海棠,到前几日与桃李争艳的垂丝海棠,再到现在的西府海棠,每一种都有它不同的韵味,或冷然艳丽,或娇柔妖娆,或超然恬淡,正如几种不同气质的美女。当然这晚开的西府成了我的最爱只因它不流于俗艳,美的自然,毫无拘泥做作,也许正是那葱葱青翠的之叶的功劳。
饶是雨后空气清新,又有一片大好春光不忍浪费,往日里打理一个时辰都不觉累的人,近日在芳菲苑中只耽搁了半个时辰,便整个人困顿乏力起来,无奈只好吩咐春梅继续帮我为凌霄搭支花架,自己则回宫去小睡片刻。
睡得并不是很沉,所以听到轻轻脚步声,我便起身,见是春梅进来。
“娘娘,奴婢可是惊扰了你休息?”春梅有些不安的说道。
“不管你的事,我本来就睡得不沉。”我懒懒地说,见她似乎有话要说,随即又问道,“春梅,可有什么事?”
“是郭统领说要见您,奴婢看您精神不济,正在考虑要不要让他改日再来。”
郭山,如今已是侍卫副统领,虽然同在宫中,碍于身份我们并未单独见过,不知他这次找我有什么事。
“你去传他进来,他想是有重要的事。”我吩咐春梅,自己也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
“郭山拜见太子妃!”他一进来便行礼,此时的郭山果然比当日扬州城里改变很多,说话的语气丝毫看不出当日的活泼。
“你今日来见我,可是太子那边有什么消息?”
“回太子妃,是江陵的冯爷传来的书信,说是您的家书。”家书?应该是金陵的家人托冯升寄来的,虽然没有郭荣在军中的消息,可以知道父母及大哥的近况也是令人开怀的事。
郭山把信呈上便告退了,我迫不及待的展开绢帛,果然是大哥的笔迹:
萱萱:
自九馨茶庄得知你一切平安,如今已贵为后周太子妃,你有幸福归宿父母与大哥都甚感欣慰,家中一切如常,父母含饴弄孙,雨涓协理家务,大哥也可全心打理布庄。唯母亲近日身体欠佳,缠绵病榻,常常念起萱萱你,皓扬小儿对你当日的美人鱼故事仍记忆犹新,常挂嘴边。
家中并无大事本无需寄信,然,数月前大哥收到一匿名信函,送信之人只说要交与金陵洛萱手上,当时你已离家多日,大哥只能代为收下,借寄家书之名转交与你,看与不看。有用无用皆取决于你。
话不多言,望自珍重。
哥:洛风
我将卷轴一展到底,果然掉出另外小小一卷丝帛,金漆封口完好无损,显然并未有人打开过。会是谁寄给我的信?又为何要匿名?我脑中闪现所有可能的人,欧阳珊与张令泽,他们最有可能将信寄到金陵,可是他们无需匿名,水灵儿与冯升上次见面根本就没听他们提起过书信之事,所以应该也不是他们,难道是回雪从契丹寄来?随即又被我否定了,上次出使契丹她已经知道我不在金陵,又怎会寄信过去。
满心疑惑的剪开封口,将丝帛展开,映入眼帘的是笔迹隽永的小字:
洛小姐:
虽然心中叫了千遍万遍的萱萱,然而我知道自己不能这样称呼与你。因我的一时情不自禁为你带来莫大痛苦是我始料未及的,自小开始因着父皇母后的宠爱,我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有人不讨好我不顺从我,做了一国之君,身边的女人个个以获得我的恩宠为幸,让我忽略了你的与众不同,如果现时我再说自己是因为爱你才会那样做,你必然还如当日般不屑一顾,然而这确实我真真切切的心意,而这一切的明了竟然是在三年之后与兰晞的意外相遇。如若早些打开心结,我又岂会那样对你,而让自己抱憾终身?事到如今,一切已无可回头,我只能以书信一封,请求你的谅解,不是以皇帝的名义,而只是一个犯错的普通男人。希望这不会带给你任何困扰。
永日
竟然是他!那个霸道偏执将痛苦付诸于我身的男人!他还敢说一切缘于爱,寄出这样一封言辞恳切的道歉信他就真的可以从此心安理得。往事已矣,我已不再去计较,然而我真的可以就此原谅他吗?他不想带给我困扰,却明明已经给我带来了困扰,我愤然的将丝帛扔进火盆,看它化为灰烬,心有依然没有任何畅快之意,只觉胸中憋闷,头疼眩晕,眼前发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