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高原反应的兵很多,高原发生哮喘的兵只有我一个。支队长告诉我会把我调到海拔平缓一些的地方。我想要说一些自己能行,能坚持等等的话,嘴巴一张,双唇粘住粘掉了一层皮。一周后,大队收到了调令,我被调回。在西藏,当兵意味着牺牲,奉献,而我却没能尽到那光荣的义务。我带着全部行李,离开了那个让我愧疚也不舍的地方。我看到我的战友站在那,他们都在看着我,他们都在好奇,我这是要去哪里啊?
其实我怎么可能知道,明天是元旦,就在这前一天,我们就会被授衔。而我自己却带着列兵的军衔和写着西藏两字的胸标,一个人踏上了这条孤独的旅程。我把胸标捏在手中,两片棱将我的掌心扎出了血。我忽然间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似乎不是这里照顾我,而是我被狠狠地抛弃了这里一般。
踏上了驶往另一个地方的列车,依然是那熟悉的铁皮车厢,摇摇晃晃中驶离西藏,我忽然听到有人在轻声的哼着一支曲子,这支曲子那么的熟悉,那么的好听。
我记起来了,是新训七班班长在那些不眠的夜晚唱给我们新兵听的歌曲中的一首,他是个西藏兵。我不由自主的跟着哼了起来,现在我知道,那首曲子叫做《仓央嘉措情歌》,那两句歌词译过来就是“白羽的仙鹤,你的双翅借给我吧,不往远处飞,只到理塘就要折回。”哼着哼着,眼泪又一次决堤。我忽然哽咽的不能呼吸,我忽然就明白了这首歌曲所要表达的感情是多么的让人心痛不忍,我才明白我原来是那么的愚昧。我望向车窗外,那些不断倒退的山丘和树木一次一次的模糊了我的双眼,那最干净的天空,最晶莹的冰凌,最洁白的雪。我多想留住它们,多想让我的生命融化在这里。
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会产生不一样的感情落差,我忽然爱上了西藏。
铁皮车毫无表情的行驶,窗外飘起雪,我一直觉得雪花是最纯洁最美丽的,他们像是被雨水打落的天堂的花瓣,此刻,伴随着它的掉落,是那些孤寂的人生和逝去的青春无可奈何的叹息。若还有守望,那么那些守望,犹如晴朗的夜空中掉落的星辰,粉身碎骨的消散。
就是到了现在,我每次换装,握着这枚胸标,内心总会翻起一阵一阵的剧痛,我都没有见过格桑花开是怎样的美丽。离天堂最近的地方,我来了!可是,我也只能带着我的卑微向崇高的你说一句,扎西德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