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六日
晴
九华山下。
明明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走在山路上却仿佛依旧能够嗅到鲜血的味道。蠢蠢欲动的、居心叵测的、山雨欲来的气氛仿佛感染了这整个村庄。凌言手执单剑走在路上,忽然瞧见前方有一道明媚却不妖艳的身影,轻咦了一声便走上前去。
“请问,这位莫不是明月心姑娘?”
面前这身影缓缓转过了身,欠了欠身子行了礼便道:“正是,这位少侠也是来调查这周家血案的么?”
凌言望着眼前的这位女子还在愣神:这淡淡的眉眼似蹙未蹙,明明看上去清冷出尘,可是穿着稍显多彩、和着星星点点的珠钗打扮,倒是又多了几分明丽活泼。
这几年因为青龙会的阴谋又重掀波澜,江湖动荡之际又跃出了不少名人。眼前这位明月心,虽说武功智谋都皆为上乘,却因容貌而出了名,只听说过名号的时候还不信。如今见到真人,到不觉得哪里说不过去了。
明月心见她面带思虑迟疑了片刻道:“少侠……”
“啊!”凌言突然回过神了。“真是对不住了,明月心姑娘,我叫凌言,是太白门下初入江湖历练的一名弟子,的确是奉了师命下山来调查血案的。居然遇见了姑娘,真是凑巧!”说完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为刚才的愣神莫名的有点尴尬了起来。
望着眼前这位初入江湖的太白师妹,明月心淡淡的笑了笑,客气中又带点揶揄“这位太白师妹倒也是可爱,在下也是初到此地,虽然听说了不少但消息却不知是真是假。不如去茶寮问问其他先来的江湖人了解下始末也是好的。小女子便先行一步了”说罢,便又欠了欠身,带着一位侍女径直走开了去。
凌言边感叹着明月心确实心思细腻、知书达理边走到茶寮,向着正在喝茶的江湖人士们打听情况:“在座的各位,在下是八荒太白门下的弟子凌言,这次下山行走江湖便是为了调查这次周家血案。请诸位行个方便,可否将具体的情形告知在下。”说完拱了拱手,向诸位干了杯清茶。
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见她如此不羁倒也爽快“看姑娘如此爽快,老子欣赏你!我昨个儿找了个探子,到是打听到不少!此处人多耳杂,咱们找个去处。”凌言点了点头,领着大汉走到茶寮外的一个山路上,大汉四周望了望便轻声说了起来:“去茶寮对边的小木屋找个叫孙二的领路人,稍微打发点银子便能带你去周家府邸。不过少侠还是小心为妙,我打听到这次要发生的血案很可能与青龙会有很大干系,这件事情必定会见血。虽说江湖事江湖了,但是这趟浑水太深,我看……”话未说完,直接被凌言打断了,她轻笑了声“呵,这位兄台说笑了,身为八荒弟子,与青龙会对抗本就是义不容辞的事情,若此事当真与青龙会有关,我还非要去管管。”她晃了晃手中的盘山剑,马尾上的铃铛响得异常悦耳。
这莽汉听了一番话大笑了起来,目光中的钦佩毫不掩饰,“少侠果真是豪杰!在下南宫闯,与你相识相交真是一大幸事!!只可惜在下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这次的事还是多加小心!来日,江湖再见!!”话音未落,只见其一个纵身便飞入了山林之中,如此彪悍的身躯却只带了微末的风声,可见内功了得。
凌言望了望天,这太阳将近下山了,心道不好。若再不赶去周家府邸,怕是要被灭了满门!想到这便用轻功跃到了马厩,扯开了缰绳便奔去找孙二,说来也是巧,孙二正准备下山,凌言一把抓住了他道明了来因就把他拉上了马背。二话不说就驾马狂奔。这孙二成天靠坑蒙拐骗过活,瘦小身板哪里经得住这么折腾法,只得喘着气求饶道:“这位…这位女侠饶…饶命!!小人只是个野山村夫!!并…并没伤天害理啊!!!”凌言皱了皱眉,不耐烦的吼他:“知道你不是什么好货色!!快!带我去周家,饶你一命就是了!”孙二听到周家二字便脸色铁青,想必是知道了江湖这几天的传言。凌言没说话,“蹭!”地一声拔出了剑,剑的寒光闪到了孙二的眼睛,这孙二还没怎么着便吓破了胆,只得硬着头皮哆哆嗦嗦的带路去了。
走了快一个时辰,天边的乌云发了疯似的翻滚了起来。沉沉的雷声仿佛随时都可能炸裂到地面上,山林被风吹着沙沙作响,仿佛小鬼在尖笑密语,策划着不为人知的阴谋……凌言牵着马突然停住大喝一声“什么人鬼鬼祟祟!给我出来!”孙二被吓了一跳,直接腿一软跪坐到了地上。
“呵呵呵……哈哈哈哈”娇媚的笑声从林中传来,仿佛阎王殿里请出来的鬼魅,林子里突然多了一抹青烟,黑色的蝴蝶成群的围着青烟诡异的飞舞着。凌言缓缓的拔出剑,摩擦在剑鞘上的声音铮铮作响,却仍旧压不住接踵而来的浓烈杀意。“少侠好身手,奴家这么费尽心思的潜伏着,居然还是被你发现了。”青烟消散,一个妖媚的女子身着黑色的杀手衣扭着腰肢缓缓的踱步走了出来,拿着带着血槽的双刀,在雨夜中,像极了夺魂的魔鬼。“血…血玲珑!!!”孙二的面容扭曲着,他大喊着“救命啊!!”回身就跑,女子娇俏的笑了笑,那短刀便擦着凌言的耳朵飞向了孙二的胸膛,短刀穿过胸膛带着血肉被捅穿的声音竟直直插入了前面的树上。凌言心惊,默默抓紧了手中的剑柄,丝毫不敢松懈。
对峙了片刻,血玲珑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哎呀,少侠莫要紧张,奴家已经玩够了,该是去办正事了,出来吧!”凌言暗叫“不好!!”身边居然出现了数十位黑衣刺客,她头冒冷汗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厉声问到:“血玲珑,你要血洗周家到底意欲何为!”血玲珑运起轻功踩在孙二的尸体上顺手拔出了自己的短刀,又回头像看死人一样看了眼凌言,一句话也未说就满带笑意的离开了。
“决不能让他冲上寺庙”黑衣人中的领头大喊了声,一声令下,一群黑衣人便急速围了上来。“可恶!!”凌言暴起“太白不是你们能惹的!!”她猛然拔剑运气冲向了黑衣人群,霎那间,剑气纵横,寒芒仿佛变成了有形的剑割断了黑夜、割断了雨滴、也割断了所有黑衣人的喉咙……凌言浴血杀出了重围便疯了似的冲向了山上的九华寺。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血玲珑把玩着手中的短刀戏谑地望着凌言:“呵呵呵呵,少侠,这周家图谱我就笑纳了。”凌言看着满地的尸体,用尽真气的身体无力的颤抖着。她听见血玲珑缓缓的脚步声,几乎抬头就能看到那充满着快意和血腥的面容,然而用尽全力的凌言无力地跪坐着,绝望的等候着双刀的落下。突然风中传来一声叹息,“这又何必。”血玲珑脸色大变,展开身形退了开去,握紧了手中的双刀四处打量“什么人!”,凌言费劲的抬头看向了寺庙的屋顶,一个身影从容的飞了下来。血玲珑警惕地围着身影打转,猛然看见一抹蔷薇色的红光便惊叹道:“蔷薇剑……你,是燕南飞?”身影丝毫未动却传来了温厚的声音:“正是在下。血玲珑,你涂了人家满门夺走了图谱,未免过分了些。”凌言也急忙喊道:“燕大侠!要替周家报仇!”可是瓢泼的大雨生生掩埋了凌言不甘的嘶吼。血玲珑貌似也发觉了大雨的好处,竟趁其不备竟悄悄隐进了夜色,燕南飞闭着眼却能感觉到那把嗜血的双刀已经到了颈脖,他从容的用剑鞘挡开了短刀,运起身形反手拔剑刺向了身后,血玲珑慌忙闪躲企图拉开距离伺机寻找机会。燕南飞哪里会给她喘息的时间,便随手抓了颗石子手掌一翻,那石子竟带着破风声追向血玲珑打中了穴位,石头几乎嵌进了血玲珑的血肉还封住了内功。她闷哼一声瘫在了地上不能动弹脸上却冷静得可怕。
燕南飞走了过去,出现在了凌言的视线中,他淡淡地说道:“还回来吧,这本不属于你。”血玲珑听了之后便笑了,那笑意带着绝望和疯狂“图谱……哈哈哈哈,你去阎王殿拿吧!!!”她突然抄起散落的双刀,往自己的腹部猛然一送。这寺庙的地面,被血染成了通红……凌言看见燕南飞沉思了起来,喃喃到“宁愿死,也不肯交出图谱么?”不一会儿便回过神来,他气宇轩昂,面容温和,仿佛先前的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回过神来的时候,凌言已经默默地站了起来,便出声:“少侠莫要太悲切,人死不能复生,这件事看起来不简单,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凌言看着满地的血红一时缓不过神,便忘了这是初次遇见燕南飞燕大侠,神色复杂的跟上了他的脚步。不知不觉,天色露出了鱼肚白,燕南飞运起轻功飞上了山崖,凌言也默默地跟了上去。他们俩一时无话便盘坐在石像大佛的头顶上,阳光从微醺变得逐渐明亮了起来,照着这广袤的九华天地生机勃勃……燕南飞转头望向凌言:“江湖就是江湖,你逃不过生死、躲不过恩怨、亦看不清情仇。少侠终究是涉世未深……也罢,江湖事江湖了,这罪魁祸首依旧是庞大的青龙会,以后的路还长,生死之事你需看淡。”他面露不忍,倒让凌言觉得自己太过懦弱了起来。“燕大侠所言极是,”她笑了笑,俏皮地神情看上去确实轻松了不少“是在下太不成熟,总有一天,我定要攻进青龙会,为无辜死去的那些江湖人士报仇!!”说完便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望向远方的风景感叹着:“没想到这九华山青水秀,风土人情倒还是不错,燕大侠不如多待些时日,结伴而行总比孤身一人要强。”凌言满眼期待的望着燕南飞,他无声微笑,脸上又写满了遗憾和可惜:“这提议虽是极好,但在下记得太白近些日子有件要事,凌姑娘莫要忘了……”,“啊呀!”还没听燕南飞说完,凌言便拍了拍额头懊恼道:“近几天真是累坏了,竟然忘了太白的沉剑试炼!师尊说过这次的血案了结之后便要即刻回师门复命,我这脑子……”燕南飞望向凌言不禁失笑:“若真是如此,少侠不日就得出发了,看你路途繁忙,在下若再是叨扰岂不是予人累赘?”说完便拱手告辞,运起轻功消失在山林中。远处传来内力雄厚的男声缓缓低吟着:初遇相识一场,聊赠诗一首,你且听好……
天上白玉京,
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
结发受长生。
凌言望着这山水,听着似吟未吟的诗,清晨的朝阳被袅袅的山雾分成无数朦胧的光束,仿佛误入了某个仙人的修仙之所。她忘情的走在山间欣赏了片刻的山水,又在山间的小镇上闲晃了数个时辰。晚上就着人们饭后的谈资吃了些酒菜,便去了客房歇息了一晚,一夜无梦,打包好了行李就回师门复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