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即便只对付丹意一人,至少也需要杜若、狂尊和高庸涵三人联手,还得要有合适的机会方有成算。而所谓的机会,自然是指丹意落单,身边没有高手护卫的时候,可是这一点实在是渺茫得很。两人虽将事情的原委分析了个大概出来,却发觉难度越来越大,竟似没有成功的可能,不觉都有些气馁。
“干脆,我们挑选出十来个顶尖高手,暗中潜入须弥山,然后伺机而动,务求一击必杀。咱们有心算无心,我就不信杀不了他。”凤五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唯有出此下策,狠声道:“反正他用同样的法子,先后暗算了小师弟和师尊,以及丹泰常等人,咱们不妨给他也来这么一手。嘿嘿,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重始宗独占须弥山已逾三十年,丹意如果真的贪图灵山碎片,一定防范得极其严密,行刺之事难得很。”高庸涵知道,凤五屡经磨难,且在焚天坑困了这么多年,耐心早已消磨殆尽,否则又怎会在穿越以后,不要命似的到处乱闯?当下劝慰道:“五哥,这么多年都已经过来了,也不急在一时,咱们从长计议。”经过几天的细细琢磨,终于有了定计。
接下来的几天,高庸涵捡相关的事情和枯镝、虫龄等人说了一遍,重点当然是西岭戈壁地下的息壤,以及须弥山蕴含的灵气。一想到有可能摆脱困局,甚至恢复灵胎重现昔日辉煌,枯镝、虫龄等老一辈固然是老泪纵横,就连厉屏鸦、红蜓等人也激动得不得了。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只是听长辈提到过地面上的精彩,却从未踏出焚天坑一步,这时均大感兴奋,一时间群情激昂欢声雷动,仿佛明日就可脱离牢笼一般。
狂尊本就落落寡合,加上之前就曾听过一遍,此时自然成了最平静的一个,冷冷道:“无论息壤还是灵气,都是极难弄到手的东西,大家还是耐心听**师怎么说。”
劈头盖脸一盆冷水泼了过去,众人尽皆愕然,旋即发出一阵骚动,七嘴八舌乱作一团。嗡嗡声中,枯镝大喝道:“都住嘴!”待彻底安静后,拱手向高庸涵问道:“**师,这当中有什么难处,或者需要我们做什么事,你尽管直言,咱们大伙一定竭尽所能!”
“嗯,这两件事都很不容易。”高庸涵点了点头,沉吟道:“息壤一事,流落在外的红丝蛰虫已经挖掘了数十年,至今仍是遥遥无期。至于灵气,现在已经完全掌握在重始宗手里,除非硬抢,否则是没办法弄来的。”
“直接抢过来就是,怕他们做什么?”除了少数几个人嚷了几声,大多数人在听到“重始宗”三字后,皱眉的皱眉叹息的叹息,神情凝重不一而足。
玄明盛世初年,七虫族被玄元道尊以大神通禁制在焚天坑,这段往事至今刻骨铭心,对玄元宗可谓是心存敬畏。而与玄元道尊齐名的重始道尊,以及其一手创建的重始宗,七虫族虽未领教过其手段,但是知道他们比玄元宗要狠辣得多,同样是惹不起的豪门大派。想要靠高庸涵一个人的力量,从重始宗手里抢夺灵气,未免太过强人所难了,弄不好还会连累到他的性命。况且,抢夺灵气这件事真正说起来,难度和危险性,较之挖掘息壤更为严重。
“可恨我们被困于此,没办法跟着**师一道做事,惟有眼睁睁看着这么好的机会从眼前飞走,实在是不甘心得很呐!”枯镝说到最后忍不住捶胸顿足,显见已痛心到了极致。明明已经看到了希望,却因为某种原因而无法变成现实,尤其是像七虫族刻下的情形,如此巨大的反差的确不是常人所能接受的。
“枯镝长老,你先宽宽心,咱们一起想办法,总归能找出一条出路。”高庸涵于枯镝的心情颇能体会,急忙上前扶住他安慰了几句,而后环顾四周朗声道:“我这几日与五哥、狂尊商议了一下,决定先由他们二人和我一起离开焚天坑,去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目前所遇到的难题。”
“你说什么?”枯镝一把抓住高庸涵的手臂,颤声道:“莫非你已找到了破解镇天罗的办法,可以带我们离开这里了么?”
“那倒不是,”高庸涵摇了摇头,见枯镝等人均露出失望的神情,知道自己话没说清楚,急忙朝众人拱手道:“都怪我,没有把话说明白,害得大家空欢喜一场。我的意思是说——”
高庸涵最初的打算,是先带凤五出去,凭借他当年的交游广阔,尽可能地多打探些消息,同时还需试探一下其他几大门派的口风,并尽力争取更多的支持。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想办法,请到几个极道高手相帮。两人已经大致确定,对付丹意不能硬拼,只能采用伏击的方法,就需要提前做好相应的准备,这些事大部分都落在凤五的肩上。那么高庸涵呢?他另有一件不得不办的大事。
自从听说凝愁仙子曾做地府之行以后,高庸涵始终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设法进入幽冥界,寻访叶帆、审香妍等人的下落。这个信念支撑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眼看就要和丹意展开决战,胜败未定生死未卜之前,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弃这个心愿。如果真的不幸身死,岂不是要抱憾终身?是以大战之前,说什么也要走这一遭。
至于能不能救回叶帆、审香妍等人,高庸涵并没有多想,以目前的情形来看,能否找到他们才是头等大事。虽说幽冥界深不可测,但是之前的那一次经历,给了他极大的信心,倒也不觉得此行有多大的难度。况且,在星河屿斜梁洞下面还有一位孽承王,相信可以从那里了解到地府的一些内情。
凤五也是性情中人,对于高庸涵要去地府的决定,非但没有出言阻止,反而很是赞叹,只是一再叮嘱他要多加小心,身在异界凡事不可强为。倒是对于独自一人去联络故旧一事,凤五显得颇为犹豫,觉得最好能叫上狂尊一起,以便联络所有流落在外的虫人部族。
在焚天坑以外,七虫族尚有厉银牙的银牙厉虫部族,以及蝎翁掌控下的蝎蚁部族,这两股力量都是极大的助力。凤五虽然假冒了十余年的计虫匀,却对七虫族的许多事情都还谈不上熟悉,担心一旦言语上出现什么疏漏,徒然耽误大事。而狂尊则不存在这个问题,加之修为极高,有他作伴也好有个照应。经过连番挫折,凤五的性子收敛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行事较之以前谨慎得多了。
把此事给狂尊一说,他的第一反应并非是那种欣喜若狂的模样,而是很有些疑惑的神情。当下也不拐弯抹角,率直出言询问,质疑高庸涵是否能破掉镇天罗的禁制。这一点,高庸涵早有准备,他所依靠的便是云霄瓶,以及灵胎重塑后对于仙灵之力的体悟和把握。
焚天坑外的那层禁制,实际上是玄元道尊布下的一座法阵,将镇天罗内充盈的仙灵之力释放出来,从而禁止虫人逸出。高庸涵所持的云霄瓶,乃是凝愁仙子亲手炼制的仙器,内中大有乾坤,种种神通无须赘言。而他本人屡经奇缘,又先后受到默提上人和酒界老祖的点拨,于仙家道法已然略窥出一二分门道,自信可以将二人带出焚天坑。狂尊听后仍旧将信将疑,不过看到高庸涵自信满满的样子,知道他不是那种爱说大话的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考虑到实际情况,在和凤五、狂尊二人商议之后,高庸涵决定暂时隐瞒此事,所以对枯镝的询问是这样回答的:“五哥和我一同拜在玄元宗门下,算起来是我师兄,镇天罗对他影响不大。狂尊修为精深,加上我和五哥从旁相助,穿过禁制想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当然,一切还得出得去才行,否则只能另想办法。”
“原来如此!”枯镝扭头和虫龄相视点头,眼神碰撞之际已取得了默契,当下朝三人拱手道:“那就辛苦**师、计族长、狂尊三位了,我代表大家预祝你们此行顺利,旗开得胜!”
“是,我们此行的目的除了联络其他族人以外,会尽力想法子解决灵气的事情。”高庸涵重重点头,面露坚毅之色,朗声道:“七虫族已经苦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大伙齐心协力,总能找到办法摆脱困境!”
有了高庸涵这句话,众人心里顿觉踏实了不少,跟着又商议了许多细节方才离去。第二天一大早,三人在枯镝、虫龄、厉屏鸦等人的簇拥下,离开阅昙洞朝地面进发。半个多月后到了夜痕洞的边缘,送到这里便已到头,众人依依不舍地挥手道别。
“怎么,你的手下没来么?”高庸涵极目四望,并没有看到想像中的褐甲蠕虫大队,不觉奇道:“这次从头至尾,都没看到虻尊和戎尊二位,他们去哪里了?”
“嘿嘿,他们被我逼着闭关修行,算算时间差不多该有十年了。”狂尊得意地笑道:“这两个王八蛋定力不够,时不时地会发一阵子疯,我嫌他们老是惹事,索性找了个地方把他们关起来。只要他们能平息掉灵胎内的魔性,便可恢复自由。”
原来,虻尊和戎尊二人也受到魔瞳的诱惑,不知不觉有了魔性。炼世山倒塌后,初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后来却渐渐出现了反常的行为,甚至发疯一般砍杀族人。这两人心思不纯,但是对狂尊却忠心耿耿,自然不能放任不管。狂尊心知肚明是何原因,担心他们引起公愤丢了性命,趁着枯镝过问之前把两人藏了起来,并交给他们一些驱除心魔的法门。
凤五对此事知之甚详,忍不住笑道:“凡是有和枯镝长老作对的机会,狂尊是绝不会错过的。”
“哪里,哪里,还是计族长洒脱。不管什么事,只要不高兴便撒手不管,包括枯镝在内,还没人敢跟你较真。”狂尊微微一笑,回道:“我和你一样的脾气,却没有你那么好的人缘,只好把人都得罪光了。”
此话一出,三人同时大笑,均觉畅快之极。笑声中,三人边走边聊,不一日到了焚天坑边缘。到了此地,狂尊已能感受到镇天罗的禁制,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忍不住纵声长啸,借此舒缓胸中的憋闷。凤五本就是玄元宗弟子,只不过披了一具红丝蛰虫的皮囊而而已,相较而言压力要轻得多。
“尊主少安毋躁,我这就带你们出去。”高庸涵说着祭出云霄瓶,略带歉意地说道:“大家委屈一下,请入瓶吧!”狂尊早已急不可耐,化作一团黑影钻入瓶中。凤五又叮嘱了一句“万事小心”,跟着也跳了进去。
高庸涵将云霄瓶收了,朝前迈了几步,只觉得一股柔和的灵力横在面前,心中明白,这必然是禁制之力。勉力朝前走了两步,那股灵力越来越强,整个禁制仿佛感受到冲击,立时从四面八方涌来无穷无尽的压力,几欲将人压碎。高庸涵神情凝重,灵胎内的仙灵之气透体而出,周身顿时大亮,身边泛起层层光晕。随着光晕一圈圈散开,身周压力大减,但是压力却化作了阻力将他包裹起来,当真是寸步难行。
“光明通透,无挂无碍!”高庸涵朗声念了一句偈语,伸指往空中轻点了数下,每一指都化作一道金芒,飞舞着聚结成一道符篆,轻飘飘往前飞去。符篆所到之处,禁制之力便朝后退去,如此行了约莫数十丈,符篆越飞越慢,金芒却是越来越盛。
高庸涵缓步跟在后面,知道符篆已然承受不住,张嘴一口灵力喷了过去。不曾想在他和符篆之间,凭空出现了一面镜像,居然将灵力反震了回来。高庸涵一惊,抬手将灵力收入掌心,符篆却已耗尽灵力轰然碎裂。符篆一去,禁制之力卷土重来,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裹得严严实实。
接连使了几个法门,至多不过又前行了数丈,便再也动弹不得,到此地步就只有硬来了。高庸涵估摸着禁制不会剩下太多,当即提气打算硬拼一把,忽然间灵光一闪,似乎感念到了什么,跟随心念的流转朝后退了一步。这一退,当真有海阔天空之感,原本几无穷尽的禁制骤然远去,再抬头看时,已然身在镇天罗外。
“原来,在有些时候,‘退’也是一种‘进’!”看着天边浮云,高庸涵憬然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