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黑暗的墓道深处,我们几个慌不择路的拼命向前跑着,而身后则是阵阵凄厉的嘶吼声,不知过了多久,等我们再也跑不动的时候,才发现,身后的声音已经慢慢消失了。直到这时候,我们才得以停下来喘口气。
“大家都没事吧!”最先冷静下来的黑子低声的问道。
“如果,死不了就算没事的话,那我现在大概是没事的。”陈刚一边给手臂上那道几乎深可见骨的伤口进行包扎,一边咬牙说着。
“先别包上!”庞奎低声阻止着陈刚,随后喘着粗气把身后的背包解下来,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瓶子递了过去,“先用符水把阴毒散了,要是直接把鬼气封在绷带里,过段时间你这条胳膊就废了!”
“别!”我赶忙过去阻止“伤口太深了,现在是鬼气的侵蚀让血流不出来,你要是把鬼气打散了,刚子立马就得失血过多休克过去!”
“那怎么办?”庞奎愤愤的朝空中挥了下拳头,懊恼的吼着!
“等着吧!老大回来,就能解决了!”一旁的雷鸣终于缓过气来轻声说道。在所有人中,他受伤最轻,可却一路背着昏迷的惊蛰,所以体力反而是消耗最大的。
“可是……老大要多久才能搞定许褚那个家伙啊?他可是万人敌!老大他……”
“不必苦恼!”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你们谁都走不了了!”
“谁?出来!”黑子最先反应过来,反手从背后抽出靑釭,凝神戒备,并迅速的扫视了所有的人一遍,最后,他的眼光猛的停在了陈刚的脸上,面色凝重!
“黑哥,你看我干嘛?”陈刚一怔,随后不满的问,然而下一刻,他忽然浑身一滞,整个人都顿住了,他似乎有点困惑又有点不解,最后,满眼不可思议的低下头。
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去,霎那间,一股热血直冲我的头顶,我的脑海中嗡嗡作响,眼圈瞬间血红,在陈刚的身体上,一团黑雾化成的鬼脸,正在那里阴恻恻的笑着,仿佛是在嘲弄着这群狼狈不堪的人。
“刚子!”庞奎大喊着向前扑去,却被雷鸣从一边紧紧抱住“胖子,你站住,别过去!”
“你松开我!”庞奎拼命挣扎着,但雷鸣的手紧紧的锢着他的腰,牢牢的把他抓住。
陈刚似乎终于明白过来了,他挣扎着抬起手,指向了我们,同时嗓子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我知道他的意思,可我们此时,却已无能为力,而且,我也实在下不去手。。
“让开!”一道低沉的声音之后,我被一双有力的手推到一旁,我下意识的看过去,与黑子的眼神一错而过,此时的黑子眼中晦涩不定,他面无表情的扶了扶已经破碎的眼镜,接着猛地前冲几步,将“靑釭”狠狠的插进陈刚的胸口。随后,一声若有若无的惨叫从半空中传来。一道黑影突兀的从陈刚身上窜起遁入黑暗中。而陈刚也旋即栽倒在地没了声响。当黑子拔出靑釭想要追击的时候,黑影早已消散无踪。
此时,雷鸣也终于松开了庞奎,我和他手忙脚乱的将陈刚扶起来,可是他的身躯已经渐渐变冷了。我叹息着站起身眼圈止不住地发红,我知道刚子救不回来了。一旁的雷鸣也是摇头叹息,只有庞奎依然不肯死心,他一遍遍的抢救着刚子那越来越冷的躯体,一直到刚子身上最后一丝生机脱离,他才无力地栽倒在地。“为什么,你为什么杀他?”终于绝望了的庞奎猛地从地上跃起,冲着黑子狠狠地一拳打出!将他的身体打出数米远。
“咳!”黑子硬生生的接了这一拳,然后猛的吐出一口淤血,接着又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打够了么?”
“你TM的!”看着黑子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庞奎一咬牙,又要再冲过去。
见此情形,我赶紧把他抱住“胖子,你别冲动!”
“书生,你赶紧把老子放开,我今天要为刚子报仇,你再不松开,老子以后不认你这个兄弟!”庞奎拼命挣扎着往前冲去!我也被带着向前。
“胖子你够了!”我大喊着向前一扑,接着庞奎的冲力将他扑倒在地。“你和刚子是兄弟,我们难道就差了么?大家都同生共死了这么久,难道黑子会好受么?”我压在庞奎身上,大喊着说。
“老子不管,我就要弄死他!”庞奎依然狠命挣扎着,但我听得出来他歇斯底里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此时,黑子走到他的面前,慢慢蹲下,仔细的看着庞奎充斥着怒火的眼睛“胖子,你该知道,从被恶鬼侵体的那一刻,刚子就已经死定了,刚才那一剑如果我不刺下去,刚子也依然活不了了,甚至他死后还会变成僵尸,而且,被鬼气磨灭的人会有什么下场你清楚,你不要因为自己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兄弟,就把矛头指着我,我和刚子认识的时间比你久。他救过你的命,但也是我兄弟。”说完话,黑子将靑釭插在庞奎的面前,随后站起来转过身子。
“浅颜,你放他起来!”
“黑子!你!”我有些不知所措!
“没错,书生,你把胖子放起来!”此时,雷鸣的眼圈也是红红的,但他的声音却依然沉毅坚定。
看着他的眼睛,我也明白了两人的意思。最后,我缓缓站了起来“”
我刚躲开,庞奎就猛地从地上跃起,然后一把抓起插在地上的靑釭,猛地朝黑子挥了过去,那一刻,我和雷鸣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过,剑锋最后还是停在了黑子的脖子上,没有真的砍下去!
“赵黑子,你tm的就是个冷血动物!”庞奎带着哭腔喊着,随后一把将靑釭撇在了地上,转身抱起陈刚的尸体痛哭起来。
黑子把靑釭捡起拿在手中,站在庞奎身边,替这个刚刚还吵着要杀他,现在却已经没有任何戒备心思的人默默警戒着。
我和雷鸣对视一眼,苦涩的笑了笑。
半个小时后,在身后越来越近的嘶吼声下,我们一行人重新开始了亡命奔逃,陈刚和我们一起上路了,庞奎坚定的要求背上他的尸体,他说,总要给陈刚家里那对孤儿寡母一个交代,说话的时候,还狠狠的瞪了黑子一眼,黑子则回了他一个满不在乎的耸肩,为此,俩人差点又打了起来。不过,我们都清楚,在这种危急时刻,黑子能允许庞奎背着陈刚的尸体已经是宽容到了极限……
我们拼尽全力的跑着,直到现在我都没办法估测出这座陵寝究竟有多大,有多长,在这一个小时里,我们最少也跑出了十七八里地,却始终没有看到尽头,或许正像书里记载的那样我们已经进入了须弥墓界,此时此刻我们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雷鸣口中的老大,也是我思念了太久的那个人能够早点找到我们吧。
这时,跑在最前面的黑子忽然停住脚步,随后在墓壁的四周用靑釭仔仔细细的磕着,“怎么了?”我惊讶的看着黑子嘴角那一抹兴奋的笑容,这是我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兴奋的笑。
“机关!这里是须弥墓界的机关!出了这里我们就可以直接离开魏武墓了!”
“什么?”我也忍不住兴奋起来。这须弥墓境可以说是墓室中极为恐怖的一种设置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比一些最歹毒的杀人机关更为犀利,因为不论多么歹毒的机关只要你不去触碰,就不会激发,可须弥墓境则不一样,在进来以后只要激发任何一处陷阱,就将导致须弥墓境的开启,某处的墓室将挪移过来把原本的通道盖住,其余的墓道将如同火车轨道一样成为互相串联的各个分支,而当盗墓者从某个分支走过之后,即使最轻微的脚步也会让机关受力,而受力机关就会随之改变,如同火车的并轨一样,墓道将成为永无止境的死循环……将人活活困死,可谓是,芥子纳须弥,一花一世界。
但是,只要是机关就一定会有疏漏,须弥墓境的破绽就在于墓室的大小,和人员的多少。首先能产生须弥墓境的墓室必定是山陵,只有大富大贵之人倾其家财凿山为墓,再将整段墓室分为有机关控制挪移的活动墓室,并且除了正常墓室外,在墓室之外的山体内也要仿造墓道建筑出十几二十段的活动墓道,在须弥墓界开启以后相互挪移,几十丈的墓道不断的更改,不断的无序衔接生生不止。但是,这要看主人投入的财力多少,如果主人投以倾国之财建造,自然会让逃生的难度倍增。如果财力有限就还有一线生机。其次,要看进入墓室人员的多寡,如果进入墓室的只有十人以内,那么即便是最弱的须弥墓界也足以困他们到天荒地老。但如果是超过了几百人的盗墓军队,那么即便是帝寝皇陵也只能徒呼奈何。毕竟,整座山也才这么大。毕竟只要有足够的人手站在墓道之外,不时的向里面高喊。那么里面的人自然就可以寻到出来的路。
“进来之前,为了防止里面的幻界和迷阵,我曾经在墓道口放了一只定位仪,现在我的手表上显示,它就在这面墙壁后面。”黑子驽定的说,随即就自顾自的开始了敲墙的过程。
这种年代久远的砖墙往往都有一些脆弱的点,只要能找到这个点,一击之下,就足以让一面墙体彻底粉碎。我和雷鸣庞奎也赶紧加入了敲墙的过程,而此时,身后那凄厉的吼声已经越来越近……
敲击的时间一共用了将近十几分钟,而吼声已经近在咫尺,中途我们也曾几次想要逃离,可是我们明白,须弥墓界的调整是无序的,如果这次我们离开了,也许在跑过几百里都不见得能回到这里,我们只能一搏。
终于,在墓道拐角处已经已经隐隐出现黑雾的同时,黑子的靑釭成功敲击到了墓壁的一处节点,下一刻整座墓壁轰然倒塌,露出了后面的石梯,石梯的上方就是湛蓝的天空。
“走!”黑子大声喊道,随后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我们紧紧跟上,而就在我即将踏出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我的肩头,霎那间我整个后背都被冷汗侵湿,我猛地朝前挣脱,可那只枯手的力量却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接着,我被它拽倒在了地上,我努力抬起头去,一张枯萎变形的老脸出现在我的眼前,随后,一只枯萎的黑手朝着我的脸狠狠插下,我努力偏过头,却依然被划伤了脸,伤口处,一股冰冷的感觉迅速蔓延全身,我知道,这是尸毒,恍惚中,我听见了黑子的怒吼还有雷鸣和庞奎急切的声音,下一刻,我失去了意识……
当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家私立的医院里,当时我已经昏迷了十天,医生一度诊断我已经醒不过来了。不过最后,我还是按照一贯作风狠狠地打了他的脸,又活了过来。
唯一的不同在与,从这以后,我的脸上永远的留下了一条疤,不算深,也不算长,但它将一直陪着我,到我死去,也会默默的提醒着我,我所经历过的那些,不能忘却的故事。
庞奎告诉我,在我最危险的时候,那个人回来过,并为我度了三个月的阳寿,靠这些阳寿所产生的生命力灭杀了荀彧的阴毒,才为我留住了一条小命。至于当时我为什么能活下来,也是由于那个人突然出现将荀彧的怨灵斩杀,最后,他说,他要把刚子的骨灰送回去,毕竟,总要落叶归根,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中有种深深地疲累,是呀,刚子还有他送回去,而我们,却不知道能否挺过去接下来的最后一关。
而黑子进来的时候则满脸都是挫败和歉意,我知道他很自责,毕竟如果不是他带我们破界而出,那个人很快就可以找到我们,也就不会有这份危险了。我好言安慰了他好久,才让这个冷酷与懦弱并存的男人恢复了那张面瘫的脸,这让我有点怪自己犯贱,其实满脸挫败的黑子要比面瘫的他好看得多。
至于雷鸣则带着自己的自己的妹妹回了苗疆,他说,惊蛰的伤只有苗疆最好的巫者才能治好,这是血脉的传承,也许等她回来以后,会变得无比强大。不过,我知道,同样,也可能永运无法回来了。
至于那个人,后来又出现过,当天我们默默对视了好久,就像小时候玩的游戏一样,而最后,就像小时候一样,他还是对我道了歉。
不过道歉之后他就公布了下一次的行动时间,是在半年后。我们终于要面临最后的考验,也好,数百年的宿命或许终于可以解决了。要么赢,活下来,要么输,全部死去。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艰难。
不过我很庆幸有这半年的歇息,这让我有了充裕的时间来胡思乱想,我想起了很多人,也想起了很多事,他们有的还依然在我身边,而有的,已经永远的离开了。可我惊讶的发现,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事,居然已经在无形中被我慢慢的忘却了,不再清晰。
于是我忽然想到,为什么,我不能按照我的老本行,把这些人和这些故事全部写成一本书呢,这样,即使有一天连我也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可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故事,那些永远不能忘却的人,却依然还可以在故事里继续的活着。好好的活着。
我拿起了笔。
我给这本书起了一个名字——《永堕地狱》
也许,有一天,连我也永远的离开了,但这些人,依然可以活在书里,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