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上腾起的沙尘虽已落地,但由近及远的议论声却在队列里逐渐蔓延,甚嚣尘上。
“这女的一定来历不凡,能让铁面无私的军座妥协的人,掰着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在军事训练团安稳的呆上三年,今后她在二十九军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教官’这个尊称,这样的资历你说谁不想捞啊。”
“难道我们二十九军扬名立万的大刀队,往后要改成绣花针队了不成。”
“瞧那双细皮嫩肉的小手,我都怀疑她能不能开的了枪。”
“我看她开枪的技术,比你强百倍……”说话的士兵偷偷淫笑一声:“不过,她开的是男人的‘水枪’哈哈……”
站在佟麟阁身边的几位队长,对仇瓷多少有些轻视,任由下面的士兵悄声议论,而没加制止。
佟麟阁和张寿龄彼此对视了一眼,两人谁都没有料到将士们会对仇瓷这位女教官,有如此大的过激反应。在他俩想要制止时,可惜已然来不及了,那些诋毁,讥讽,轻视仇瓷的话,已经有不少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不过,看起来仇瓷此刻情绪平稳,未显丝毫的怒意。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看着笑容越来越灿烂的仇瓷,佟,张两位将军,暗自为军事训练团这些新兵蛋子们捏了一把汗,只要对仇瓷的过去稍有了解的人,就会知道这位可是手段狠辣,睚眦必报的主儿。
就在场面极其尴尬的档口,一位声誉卓著的传奇人物走了过来,来人年约五十岁上下,脚踩北京布鞋,身穿上灰下黑的宽松练功服,精神矍铄,星目短须,此人就是无极刀法的创始人李尧臣。
李尧臣在未参加二十九军之前,就已名扬北平城了。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后,佟麟阁将军特请他来军中教授刀法,有感于“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民族气节,他慨然允诺。
来到军中后,李尧臣根据战刀的特点,结合无极子路刀的练法,创出了所向披靡的无极刀法,并组建了大刀队。在对日的喜峰口战役中,二十九军的大刀队冲锋陷阵,斩敌数百,令日本兵无不闻风丧胆,随即无极刀法也名震四方。
二十九军从军官到士兵,对李尧臣都是无比尊敬,他的到来使议论纷纷的训练场上立刻安静下来。
佟麟阁笑问道:“今天不该李教官当值吧?”
李尧臣来到佟麟阁面前,道:“听家里人说,瓷丫头要来军中任职,几年不见怪想她的,所以我特意过来看看。”
听到武术总教官这句话,众将士心中俱是一惊,没想到他们也认识,听语气两人的关系匪浅。
仇瓷走上前,行了个军礼,高声道:“徒儿见过师父。”
这个称呼令将士们再惊,两人竟然还是师徒关系。李克昌,张自创等六位队长,此时收起了对仇瓷的轻视之心。李教官在武术教导方面,可是出了名的要求严苛,能拜他为师,且关爱有加,必定受到了他老人家的真传。
李尧臣上下打量了仇瓷一番,满脸慈爱的笑道:“呵呵,以前的黄毛丫头,现在终于出落成标致的大姑娘了。”
一般的名门闺秀,大宅千金在听到长辈的夸奖时,难免会害羞谦卑,可仇瓷却不同常人,撒娇道:“师父再夸几句吧,我爱听。”
汗!冷汗!
仇瓷在将士心中的威信原本已有所提升,可这娇滴滴的话语一出口,瞬间又跌回了谷底。
李尧臣,佟麟阁,张寿龄却同时高声大笑。
“好了,你我师徒稍后再叙,先忙正事吧。”说完,李尧臣就背起双手和佟,张两位将军站到了一起。
“你们刚才议论的话,我多少听到了些。”仇澜灵动的双眸在众将士的脸上一一扫过,她虽然在笑,但是众人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加入二十九军的确是件值得自豪的事……”仇瓷边说边走向了队列前排,语声越来越冷;“可谁告诉你,我来这里是享清闲,捞资历的?”
李克昌,丁在贵,冯洪国他们六位队长,原本是和佟,张两位将军,站在一起面对士兵而立的,可此时,佟,张两位将军却和李教官缓步移向了一旁,变成侧身而立了。
三人的举动,让六位队长和众士兵心存疑惑,但却猜不出个一二来。
“刚才是你说,我只会玩绣花针的吧?”仇瓷走到一名士兵跟前,面带笑容的盯着他的眼睛。
“教官别放在心上,我只是开个玩笑,逗大家一乐。”士兵眼神躲闪,随口狡辩道。
“我不生气,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会玩绣花针,来让我看看你的军帽,是否有需要缝补的地方。”仇瓷伸手摘掉士兵头上的帽子,里外翻看了一番:“没有破洞,暂时还不需要缝补。”
仇瓷双手端着帽子轻轻放回了士兵的头上。
和一位透着醉人体香的美女教官,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士兵一时有些心猿意马,可就在仇瓷双手离开军帽的那一刻,砰的一声枪响,在训练场上震荡开来。
众士兵俱是一惊,纷纷转头望向身后的枪响处,就见人群后面相距两百米的地方,一位身穿中山装校服的学生站在那里,手上端着一条带狙击镜的步枪,枪口还冒着青烟。
一时间,众士兵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对面而立的六位队长,却看了个清楚明白,就在仇瓷走向那名士兵的时候,跟在她身边那位名叫无风的女助手,迅速奔到队列后方,站在了一个石锁上,举枪瞄准了仇瓷的方向。
仇瓷将那名士兵的帽子轻放到头上时,一颗子弹准确的穿过冒顶和头皮之间的空挡,将军帽射了个对穿。
看到这一幕,六名队长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别看后面了,还是看这里吧。”仇瓷的话又把士兵们的视线拉了回来,她面前的那名士兵,此时,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仇瓷再次摘掉他的军帽,在手里转了转,叹声道:“现在该补补了。”
看到军帽上那两个弹洞,士兵们这才明白刚才事情的真相,阵阵抽气声随着吃惊的议论声,在队列里开始向后蔓延。
仇瓷面前的士兵,脸色瞬间煞白,没想到嘴贱多说了一句话疯话,却让自己在鬼门关前打了声口哨,我滴个娘啊,要不要这么狠啊。
这时,六位队长和众士兵一起看向佟,张两位将军,心说,原来你们早就知晓这女杀神的凶狠手段,才提前避祸的啊。
仇瓷缓步穿插在队列里:“在战场上,想要压制机枪和迫击炮的火力,除了飞机轰炸,还有就是远程狙杀炮手。不仅如此,狙杀敌军的现场指挥官,阻断对方的进攻指挥,也是狙击手的用武之地。”
“我能教你们的就是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狙击手。”仇瓷顿住脚步,停在了一名士兵面前,微笑问道:“是你刚才说我连枪都开不了的?”
“报告教官,不,不是我。”
“那是谁?”
“我不能说。”
“不错,很仗义,把你的帽子给我。”
这位看着像名学生的士兵,硬着头皮把帽子交到了仇瓷的手上,并做好了受惊吓的准备,可剧情却并没有按照他预想的那样发展下去,仇瓷移动脚步,走向了别处。
虚惊一场!这名士兵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心说,这女杀神真会玩人啊。
“一名优秀的狙击手,除了定点清除,还需要有在运动中猎敌的枪术。”这时,仇瓷停在了那名真正说她坏话的士兵面前。
预感到不妙,这名士兵想要转头偷瞧,看看后面的枪口是否在对着自己。
“我劝你还是不要瞧的好,为了你做为男人的面子,万一惊吓过度晕过去,或是喊出来那得多丢人啊。”仇瓷提高声音,喊道:“顺便提醒诸位,队列还是站整齐的好,我最不喜欢爱出头的人。”
话音刚落,刷!刷!刷!几百人的队列瞬间变的笔直,像比着尺子量过一样。
“教官,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没有根据的话。”见躲不过去,士兵急忙认错。
“认错态度很好。”仇瓷跟他并肩站在一起,托着手里的军帽,放到他的眼前,笑着说道:“你只要告诉我,这青天白日帽徽上有几个角,我就既往不咎。”
这名士兵紧绷的神经立即松弛下来,心说,这个容易。可就在他全神贯注默数的时候,突然看到一颗子弹,从距离他鼻尖两寸的军帽里,瞬间钻进钻出。
一声枪响,数十道嘶声,同时响起。
侧身站在队列一旁的几位军官,看到仇瓷把军帽举到士兵眼前时,站在队列后方端着步枪的无风,身形展动,奔向了队列的侧翼。
几位军官还没猜出她要干什么呢,就见无风骤然一个急停,举枪就射。子弹在一排士兵的眼前闪过,击穿军帽后,继续飞向了队尾。
“好枪法!”佟麟阁忍不住惊呼出声。
六位队长对无风的枪术也是惊叹不已,近距离欣赏到子弹飞梭的那排士兵,集体吞咽了声口水,眼睛一时不知该怎么闭合。
仇瓷将被射穿的军帽从士兵的眼前拿开,摇头叹道:“青天白日每天都戴在你的头顶上,可你却对它不熟悉,爱国并不是喊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
仇瓷将帽子还给之前那名士兵后,继续在队列里穿梭,此时,数百名士兵终于领教了这位美女教官的恐怖手段,个个提心吊胆的,要说最害怕的,就数那名说话有些下流的士兵了。
现在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祸从口出,这嘴实在是太贱了,仇瓷每走一步,他的冷汗就往外冒一层。站在他身侧的几位同僚,看着衣衫湿透的他,目光里满是同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