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张致和和他的致和商会，孙志奇和陆还苏聊了很久，让他大概了对这位会长大人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以至于和他一开始认为的学生家长形象完全不同了。
“所以张先生这个人也是你们的刺杀对象吗？”最后，陆还苏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孙志奇摆摆手：“不，他不是。张致和这个人很奇怪，如果说他只帮着外国人打中国的话，我们早就对他下手了，可他偏偏还是我们国民党军队的军火药品供应商之一，而且只要我们出的价码够高，他得到的机密消息也会卖给我们，最重要的是，他的儿子属于伪军军官当中最年少有为的那一类，留着不动今后或许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那我……”陆还苏想问关于自己的安排，但说了两个字之后就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你想问报考黄埔军校的事吧？”
“嗯。”
孙志奇揉了揉脸，显得很是苦恼：“其实我这次来原本是想把周主任为你写的推荐信交给你，然后你拿着这封信直接去CD报到就可以，但是你这边却突然多出来一个学生……”
陆还苏沉吟了一下，问：“你的意思是，我在现在这个位置上或许能为你们提供帮助？”
孙志奇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说起了其他内容：“张致和的社交圈子里有太多我们想知道的东西，但是若直接向他购买，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价格会让我们难以承受，而且他也知道情报不能多卖，毕竟那些人能量不小，出事了之后查一查就知道消息泄露的源头，如果被排挤在圈子之外，他的生意也别想做了。我们曾经试图买通他身边的人来获取情报，可惜，除了他的亲人和那个名叫张合的亲信之外，其他人不管是谁都不能长期待在他身边，培养起来实在麻烦。”
“可我只是他女儿的德语教师，就连上次和他吃饭的目的也不单纯，真的能帮上你的忙吗？”
孙志奇眉毛一挑，说的话也变成了德语：“我亲爱的学弟，看来你自己并不清楚你的能力有多大呢。”
“什么？”陆还苏愣了一下，没明白孙志奇的意思。
“你刚回中国的时候我可从来没想过你会和张致和这样的人打上交到，能把你推荐到他们家去，推荐你的那个人想必也有一定的身份。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你能做到这样的程度绝对超出任何人的预料。”
这样的程度……
陆还苏摸了摸脑袋显得有些无奈：“其实这些都是意外，或者可以将它们都归结为我的运气，和能力无关吧？”
“不不不，弘之，你要知道，做我们这样工作的人，运气也是能力的一种，有句中国的老话叫‘福大命大’，意思就是只有运气好了，人才能活得长久啊！”
陆还苏无言以对。
或许是觉得把这样的工作强加到一个从未接受过任何培训的人身上确实有些过分，孙志奇又补充道：“不然这样吧，我把推荐信留给你，你先暂时不要去CD，安心呆在上海做你的医生和兼职老师，平时稍微留意一下相关信息就可以，不用刻意去打探，如果说真的没有办法从张致和那里获取情报，再拿着它去CD也不迟。”
“好，这个没有问题。”他也不想教学生才教几天就撂挑子不干，更何况张致和给的家教报酬十分丰厚，多教一段时间以后的生活也更有保障。
“那么就先这么定了，之后我会派专门的情报交接人来和你接触，或许就是上一次来找过你的那个人，以后只要是相关情报你就交给他，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来找你，除非带着信物，你都要装作和情报工作毫无关系，明白吗？”
“好的，没有问题。”
“那今天就这样吧，等我过段时间把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了再请你吃顿饭。”
“我送你下楼。”
“别，我是病患你是医生，送我会显得太客气。”
“那好吧，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嗯，再见。”
“再见。”
送走了孙志奇后，陆还苏打开那封并未封口的推荐信看了看，发现竟然是周主任用毛笔书写的信件，虽然字很好看，但他只能看懂包括自己名字在内的寥寥几个字，心里顿时觉得不赶快学习汉字不行了，以后若是真的去了军校报名，不会写字可是个大问题。
于是从这天以后仁爱医院的三楼天台上每天清晨都会准时的响起读书声，如果不是声线较为低沉，或许听到的人会以为是个刚开始认字的小孩子……当然这是后话了。
两天后，按照预先说好的时间，陆还苏稍早一些到达张家，因为要提前结束课程，为了能够上满课时，自然要把上课的时间提前。
不过，因为上课时间提前，张娉婷中午的休息时间就缩减了一个小时，上课的时候状态明显不如以往，因此在察觉到这一点后，陆还苏提出换一个教学方式。
“这样吧，你把一些你喜欢的中文语句告诉我，我来翻译成德语，这样可以加深你对语法和词汇的理解。”
张娉婷眨眨眼，问他：“可不可以说德语老师帮我翻译成中文？”
“哦？你在看德语书籍吗？”
“嗯，最近看了一些，但是有很多语句都不太理解，我都抄到了一个本子上，可以请你帮我翻译解释一下吗？”
“可以的，拿来我看看吧。”
张娉婷闻言立刻起身跑向了书房一角一个摆满了各式书籍的小书架，从中间一格中抽出了一个做工精致的硬皮笔记本，把它交到了陆还苏手上。
“写了字的最后几页都是我记录下来的语句，前面是我以前的中文读书笔记，和德语无关。”
于是陆还苏直接把用了大半的本子翻到了后面，然后看到了许多德文，有一些是短句，还有不少词汇，零零散散的分布在纸页上，成段的文章基本没有。
“这些语句词汇都是摘自同一本书？”
“……大部分是。”
“那本书能给我看看吗？”
“书是我认识的一个长辈的，现在不在我手上。”
“那就不用了。”
说到那本书的时候，张娉婷的眼神有些躲闪，但陆还苏一直认真的盯着手中的笔记本，并未抬头看自己的学生，所以并未发现她的表情有什么异常。
就在陆还苏快把几页笔记看完的时候，张娉婷突然小声地问道：“老师从小在欧洲长大，又是德国国籍，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一位名叫卡尔·海因里希·马克思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