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奔行了四个多时辰,来到谢氏王族曾经的北边重镇修光,这是月华东方最繁华的城市。因为掌管东海一代的盐政,所以虽然并非月华最大的几个城市之一,但除却圣都,天下已没有几个城市比修光更富庶。一路上没有发现什么敌人的踪迹,但我们并不敢有丝毫放松,进城换了几匹好马,便直奔城东来。
来城东是子超提议的,他说这里可以找人帮下忙,我疑惑他说的人是否可靠,子超却显得很有把握。来到城东,转了几处街巷,子超在一座府院前停下,向门前的护院递了一锭银子和一件事物。过不多久,里面出来一个清秀老者,年约五十多岁,看见子超甚为热情,我暗想难道这么远的地方他还有亲戚。
那清秀老者把我们迎进府,吩咐管家去安排吃食,子超制止道:“王伯伯,今天小侄来的冒昧,是有事想请老伯帮忙。”向我们一指,“这些都是我的朋友。”又向王帝岚耳语了几句。
那王伯伯朝我们看了一眼,目光定在秦烈身上,长眉微蹙,朝身后一个年轻人吩咐了声,转身朝我们一笑,“老夫王帝岚,是子超父亲的旧友,诸位少侠既然来了这里,就不要客气。”
我们连忙以晚辈见礼,王帝岚和子超多年未见,叙谈了一番,那年轻人从后堂走过来,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这是犬子王曦允。”王帝岚站起身,结果那个盒子,朝我们说道,我们遂以平辈见了礼。
“这个盒子里有四颗乾元丹,秦公子身上的阴毒不是一时能根除的,但这四颗乾元丹能帮助工作固本培元,缓解身上恶症。”王帝岚将那盒子递给秦烈。
秦烈知道这乾元丹必是连城之物,略一迟疑,终于接过乾元丹,只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前辈!”王帝岚呵呵一笑,说道:“身外之物。”
子超上前一步,“王伯伯,小侄有件事请你帮下忙。”当下把我们的事简略复述了下,王帝岚微微皱起眉头,沉吟半晌,“纵然你们一时能突破他们的包围,但想必他们也会在圣都附近集结人马进行围堵,为今之计我亲领一支人马,径直向西迁移下他们的注意力,你们按原路北上迂回,我们在圣都汇合,到时候并力冲进圣都。”
子超闻言一怔,“西方一定危险重重,子超绝不敢让王伯伯为我如此行险。”王帝岚哈哈一笑,“无妨,我只诱敌,却不力战,敌方虽有高手,却盖不住我腿快,若有危险我撒腿一跑,谁又追的上。”
我心中一笑,这个王伯伯倒是幽默随和的很,子超还待迟疑,王帝岚已道:“子超,你不必多虑,还是以大事为重,我们虽然已隐退江湖,但仍有重责在身,你只管放心赶路就是。”
子超见王帝岚如此说,也不再迟疑,向王帝岚深深一礼,带着我们走出了王府。时间紧迫,我们四人换上快马,依旧向北疾行,赶了几个时辰的路,连着一天一夜没睡,已感到困倦的很,我不免有些担心青瑶。秦烈和子超和我的想法一般,青瑶却是冰雪聪明,向我们一笑,“不要担心我,我虽是女子,却也不会输于你们。”
秦烈语带怜惜,“青瑶,再坚持一下,再走一个多时辰就到了齐州城,想必他们也没有追那么远,可以在齐州稍微休整下,再继续赶路。”青瑶神色微微黯然,淡淡一笑,“青瑶拖累大家了。”子超脱口道:“别这样说,你看我们的林少侠都快在马上睡着了,我们不能太勉强他了,再不让他休息下,只怕就要骂我了。”
我肚里暗骂子超,脸上却拼出一个得体的微笑,“还是你心疼我,青瑶,大家都有些乏了,稍微修息可以回复下体力,前面可能还有敌人,如果我们只一味赶路,一旦遇敌只怕都没力气御敌了。”青瑶闻言盈盈一笑,正是豆蔻初开之时,我和子超都是已微微明白情事的年纪,见青瑶白皙的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不觉心都大动起来。
秦烈咳了一声,“那么我们就一口气冲到齐州城。”快马疾策了一个多时辰,我们来到齐州城下,在客栈号了三间房,一把躺下酣睡了起来。这一觉睡的酣甜,醒来时天已微黑,子超在一旁笑道:“你倒是没有一点心事,睡得像头猪。”我打了个哈欠,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觉,顿觉心情舒畅无比,也就不想和他计较了。
收拾了下出来,秦烈和青瑶已在门口等我们,四人下了楼去马房取了马匹,我一只脚跨上马镫,终于忍不住说道:“我们不用吃点东西吗?”青瑶抿嘴一笑,子超横了我一眼,“我们早就吃过了,叫你的时候像头死猪,现在你只好啃面饼了。”我闻言大觉羞惭,上马取了块饼含在嘴里,大叫一声“架”,身下的骏马四蹄迈开,像一阵旋风向城外跑去。
出了齐州城我们又接连赶路,路上休息了几次,三天日三夜之后来到冀州,幸喜一路无事,大约是王帝岚牵制住了敌人。“那个王伯伯是什么人?”我终于忍不住问道。子超一边策马,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锁,“我五岁生日时王伯伯曾来过我家,送我这块长命金锁,因此前日王伯伯一看到这块金锁,便知道是我来了。”
他微微一顿,“至于他是什么身份,我也曾问起过我爹,但他似乎很是讳言,只告诉我是修光城的一名富商。等到我渐渐长大,知道以父亲的身份是不会和富商结为知交的,父亲耐不住我磨,便说是和他早年一起出入江湖的好友,精通医术、轻功、点穴,后来王伯伯有信件来邀我北上修光去玩,因此我知道他的住址。”
我暗想子超的家世和我相比简直有云泥之别,虽然至今我仍不清楚他的家世,但必然是不凡的,我不想一辈子处处沾他的光,子超就像是一个天之骄子,而我不过是微微一粒凡尘,想要站到他的高度,我就必然要受到更艰苦百倍的磨练。
青瑶闻言亦有几分好奇,“杨大哥,青瑶冒昧一问,伯父是哪位武林前辈。”子超显然很为难,脸顿时变得通红,挠头道:“这个——青瑶,实在是万分抱歉,我爹严令我不许对任何说他的身份,而且坦白说我也确实不知道他从前的事迹。”
他偷觑了一眼青瑶,惴惴不安,“青瑶,你不要生气。”青瑶见子超如此形状,忍不住笑道:“杨大哥,青瑶只是随口一问,哪里就到了生气的地步,让杨大哥为难是青瑶的过错。”我和秦烈几乎同时摇了摇头,子超的模样已经完全证明他那见不得人的心思了,但是青瑶却似乎还丝毫未觉,真是尴尬。
子超连连摆手,“不不,是我的错,你没有错。”我简直不能忍,难道面对青瑶他的脑袋就成了一堆败絮吗。
忽然想到了聆儿,那样俏皮清新的笑容,虽然我和她那个时候还什么都不懂,但彼此是没有隔阂的,即使相隔万里,想起她仍然倍感温馨。相比子超,我虽然看不见心中所念的那个人,但终究还是幸运的吧。
我们没有进冀州城休息,只我和子超进去买了些干粮和水,四人改换了方向,开始向西。不一日进入了云州,我们不敢再走官道,这一代地势不平,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子超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云州和宁州以前都是东北一线的军事重州,两地关隘重重,都是易守难攻,三百多年前世羯曷部落军事最强时,月华就是依仗这二州十三关,遏住羯曷南下的铁骑。”
他的脸上焕发出别样的光彩,道:“那些曾经站在雄关上抵挡外族的每一个人,虽然并未都被史书记载,甚至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但他们都是英雄,只有把一腔热血洒在这雄关漫道上,才不负平生。”子超扬鞭向前一指道:“那便是杨子关。”我被他的话语所感,看着远方那座已被废弃的雄关,心中也渐渐升起莫名的火焰。
曾经的西陲三十六国都不过是月华的附庸,盘踞天山的天谴使者向各国征收税赋,不服者派出杀手,遍取西方诸王人头。随着西陲三十六侯的渐渐强盛,诸侯重金请下“西剑王”范云天,以一柄轮回剑重创天谴使者巢穴,名震一时的各路杀手大多从此隐匿不见。但诸侯对边境的骚扰也不断展开,自六十年前,月华的军事中心转移至西北破仓、榆林、仑亭一代,明帝一朝四大神将陨落后,厉帝时杨氏隐退江湖,月华再也无力主宰西北的局势。
其后数十年间,各诸侯过相互征伐,数量不断减少,但幸存的国家愈发强大,明罗便是其中最为强盛的一个。此次虽然明罗、狄修布赞、剌剌三国集结一起也不过十六万,但全是各国最精锐的部队,西北虽然也地势险要,但关隘却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