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走镖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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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内伤

龙三曾对成实说过,除了武功之外,还有一个本事他是不需要从成实身上学的。

那便是激将之术。

龙三不只会激将,只要活着的东西,他都能激。

蛟老二的碎发左一撮右一茬,被铁浮萍割得七零八落,乱糟糟披在脸上,看不清面貌如何。只是那只被成实烧伤的手,在龙三一番笑语之后,竟涨得愈加赤红。

一个人连手都被气红的时候,那恐怕也只能动手了。不过蛟老二那只左手,被烫的就差能下酒了,所以他先动脚。

碎石叶沫泥块,混杂着些许的血腥,如暴雨般劈面而来。龙三浅笑不变,左肩发出轻微一声响,整支手臂已从袖子里抽了出去,他衣裳的左袖顿时垂落下来,又被劲风一鼓而起,如旗子似得飘动起来。

顷刻间,那只风旗般的左袖猛然向前一抽,带起的风势直灌入蛟老二双耳,那堆被蛟老二踢起的碎土杂物,立刻以更快的速度反卷回去。蛟老二似乎没有龙三这般本事,只能将头面往双臂后藏,脚下也快不过这片碎土,登时被黑点砸了个满身。

碎土打在蛟老二身上,又落到地上。悉悉索索的乱响中,却混杂进一丝轻微的金鸣。

龙三的袖子垂了下来,蛟老二的脸也重新从双臂后露出来,两人皆变了一副脸色。

蛟老二嘿嘿笑道:“鲲鹏长老说的果然不错,你就算带着伤,也有的是杀人手段。”

龙三的脸上已罩上了一层寒霜:“想不到你有两条铁魔蛟。”

蛟老二一抖右手,一条极粗的锁链抖落下来,这一条看着比成实脚上那条略微细一些,也短一些。锁链通体黝黑,反射不出一丝光芒,可就在这片纯黑中,夹杂着一点细微的反光。

“铁魔蛟本就有雌雄两条,不过八臂、鲲鹏二位长老早就防着你这叛教逆贼了,这条‘雌’蛟始终只有我们三人知晓,连我兄弟都不知情,否则今日,你这少爷命的翩翩公子,怎会栽到我这个只配做奴才的货色手里?”

铁魔蛟欢快地转了个圈,在晨风中嘶声欢鸣,蛟头直取龙三前胸。蛟老二自知他招式、轻功、心智皆远不如龙三,是以借他气势略阻的一瞬,假借说话之际,突然出手抢攻。

这极快一击并未抽中目标,龙三身形早已不在原地,击空的锁链划过一片扇形,又往回扫去。软兵器一击落空,并无刀枪剑戟打空时那般“一拳入棉”的难受感,蛟老二脚下连环旋步追上龙三后退的身形,右手中链随身转,又是一链挥出,直击龙三背后。

龙三在退,他先是单足点滴,双臂舒展,用极潇洒的姿势,凭借眠空步轻功向后滑翔;到后来蛟老二的锁链一圈比一圈快,龙三胸口咳意又起,他暗道一声不好,立即转身挥动双臂,老老实实跑起来。

任凭背后蛟老二如何出言侮辱激怒,龙三一招不还,捂住胸口直往林外跑去。

身后的枯树被打得木屑四溅,甚至有几次,两三棵小树被铁魔蛟一扫便同时裂断,一段尖锐的残枝刺中龙三后颈,略感冰凉的血从伤口留下,将这份凉意直传到腰际。

但龙三依然没有还手的打算,他甚至连吊在后颈上的那段残枝都没有拔下来,只是一步不停地往林外飞奔着。

据说铁魔蛟上带着一种叫做“磁力”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运用在兵器中却是极难对付的技巧。唐门暴雨梨花针,以铁针之重,竟能媲美万箭齐发之力,教人即便躲在盾牌之后,也被打得连连后退,甚至盾破人亡,用的便是这种“磁力”。

成实腿上那条“雄蛟”解不下来,就是因为铁链之间以磁力互引,才会将人的腿牢牢夹住。若是没有专门的磁石,除了硬生生锯断铁链之外,难以用其他手段解开。

他忽然低头向前一扑,一阵劲风划过背后,撩起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却是那条“雌蛟”擦过背上的衣服划了过去,又打断了身侧的两棵树。

“狼狈至此,只希望你莫要让我失望才好。”感受后背肌肤上的痛感,龙三咬了一口下唇,闷哼一声,脚下加快往前冲去:“不过,这怪伤果然如我所料,只要不出剑,不论再如何折腾,都不见伤势加重。这等手法闻所未闻,绝不像是被打出的内伤,难道是我自己练得剑法走火入魔了?还是在那一次遇袭时,中了无稽天书上另一些玄奥的武功?”

一边紧盯着落足之处是软是硬、是草是石、是平是斜;一边用双耳分辨着背后那条“雌蛟”的远近;心中又要推敲些百思不解之事,一心三用之下,龙三眼前陡然一亮:“竟已出了林子,好!不远了。只是……”

背后狞笑传来:“哈哈哈,大哥!三弟!四弟!你们快看这条狗,空有龙徒之名,其实就是条丧家之犬!若他留在林中与我决战,我这铁魔蛟还会为树木所阻,不可发挥全力。现下到了这无遮无挡之处,看他这犬娘养的还能挣扎几时。”

听他嘴里不干不净,龙三内伤虽未发作,心口却还是有一股热气顶上咽喉来,他再次避过锁链凶狠的一记劈扫,双眼盯着前头百步之外的一处小码头:“罢了,此番羞辱,姑且算是他成大先生说的‘磨练心性’吧,前面就到了。”

后头蛟老二又以攻心之法吼道:“四弟啊四弟!他与那姓郑的畜生一道害你尸首不全,你头七未过,魂魄还看得到二哥吗?这叛教之人武功远胜你二哥,如今只会苟延残喘,他是怕死啊,他怕再动用一丝内力,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蛟老二后头“七窍流血”几个字喊得尤其响,而那条锁链的呼啸声却突然一低,几乎难以再听闻。龙三耳根一动,还是听出这一趟锁链不再横扫,乃是崩成一线射来,故而声势不大。

链头直指后心,龙三心中一动,试着用右手食中二指向后一刺,那链头“铮咛”一响,便隔着五六步被击落在地。

龙三忍不住暗笑道:“就凭他这等功力,还自以为将本少爷逼得逃窜呢。我都已经如此不拘小节了,他竟还看不出中计,真是笑……”他唇角方才翘起,便已有一丝殷红从里头涌出,龙三顿时双目圆睁,露出不信的神色,试着用手背往嘴角一擦:“难道果真是连一丝剑气都动用不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