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衫恶汉听豁牙这样说,忍不住要走到洞边,并弯下腰去往里查看,见那洞口明显沾有从洞底上来的棕褐色百年老灰,一看便知是有人曾攀爬过的,可下面并不显阴森可怕,反而让人觉得惊异的是,这满屋的淡黄色光芒,竟是由那洞底反射上来。
他猛吸口气,闭上眼细细辨别一番,然后,扭过头来笑道:“哥几个,我猜是这洞里原本有儿晦气,将前天下去那傻蛋给熏坏了,如今,都过去了两天,估计怎都该散没了吧?要不,咱一起下去瞧瞧?”
外号叫矬子的那个头敦实盗贼,望一眼面色苍白如纸,正躺那不停抽搐的夏小正,嘎声问道:“这两天我在附近守着,也没见其他人进过这屋子,只是咱都下去了,那这孩子又怎么办?”
“给老子踢洞里再说,娘的,这死兔崽子!”那黑衫恶汉瞪眼望向夏小正,皱着眉骂出一句。
也活该夏小正倒霉,他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上突然又挨了重重几脚,都没等他喊出声来,便只觉自己身子,竟突然往下滑落而去,吓得他赶紧睁开眼,却只见眼前金的银的黑的白的星星乱窜乱跳,其他竟什么也看不件,霎时间,他羞愤胜过了疼痛,两只小手四处乱抓,却没想到,左脑勺竟让块石头猛撞了一记。
“咚!”的一响,就好似演奏会拉开了序章,锣鼓和钹钗什么的,都“咣当当”乱响成一片,痛得他瞬间便晕了过去。
三贼人跟着爬下,先清理开面前一堆杂石,见地穴中那般景象,不由自主都呆住了。
“老大,这都什么破玩意啊,该不是从科展馆搬来的吧?”豁牙他脸上充满迷惑,犹豫了半天,方才问道。
黑衫恶汉和另一个壮汉,面对那一块放光的灰白大石,俩人也是大眼瞪小眼,都不知怎样形容自己诧异心情。
“尽瞎说,你以为看科幻大片啊?我说这还核辐射呢!”黑衫汉子瞪着眼低吼一句。尽管他面部表情凶狠,可私底下,他心里却“突!”地打了个冷颤。
还真看不出来,这说话从不忘咬牙切齿,连吐词也总带着脏字的黑衫汉子,内心居然会胆小怕事,莫非,他忘记了刚才在屋外面,又怎样嘲笑人家豁牙子的?
可事实就是如此。或许,他原本也是个不怕死的,甚至连他自己也忘了,这半辈子以来,他又到底曾在那危险边缘转悠过多少个圈子,估计,也正因为如此,如今兜里有两钱了,那才更会珍惜自己的一条命。
也正应了前辈们所讲那句话:这人嘛,总是因为未知,所以才觉得恐惧,就好像醉过方知情浓,临死方知命重那般,事实上,也就那么简单。
便看他眼神来回转动,在两样物件上凝望片刻,竟立刻拿定了主意。
江湖钱,取易不取难。那发光的大石头,看上去虽玄妙无比,可毕竟也太大了点,都差不多能有两米见方,想要搬动它,那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事情,而右边那水桶似的东西,估计就轻巧多了。
“你们俩,先试着把这紫色的蛋蛋给拖出去,也不知用啥做的,不过看上去挺稀罕,估计怎都会值几个,要运气好,回去后又遇到个识货的,哥几个指不定立马就发达了呢。退一万步讲,这玩意并不值钱,可到底也是个古物,三万五万的,应该怎都跑不掉吧?”
这几句话说得挺漂亮,但实际上,那黑衫恶汉心里却狂跳无比。
这一回外出干活,说穿了,其实是半月之前,两位面孔生疏的不速之客,半夜里找上门来,其中有一位,居然还是位相貌俊秀无比的奶油少年。
那黑衫恶汉久在江湖中打熬,一辈子最羡慕的,就是那钟鸣鼎食官宦人家的做派,他当时就望出,那小子身上虽披着件道袍,但那面料上苏绣针织手艺穷奢极巧,纯手工制作,那可绝对不是市场上买得到的稀罕东西,这还属其次,他手腕上还戴一块限量版的伯爵白金表,那手表线条流畅之极,润贴无比轻附在少年那皓白似玉手腕上,并在灯光下烁然生辉,一看就知是一等一上品饰物。
那神色倨傲的公子哥儿旁边,还站有位岁数较大,颊下留三缕乌黑长须的中年汉子,那汉子面色如明镜般泽润,唯有眼梢附近略带丝清冷,他穿一袭素洁色唐装,负手而立,由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只是望过来那眼神中,却透漏出丁点儿怜悯,颇有些高人风范。
紧接着,就见那少年拿出张地图,并在上面指明地点,笑语相求,请他去荒山野地干一回寻穴探宝买卖,不论功败,出发前都先付五万块劳务费,并且,还坦然温言笑道:“要能挖出和道家修行相关的古物,那就放一百二十个心,绝对会重金收购,无论品相如何,也不管是否完整,至少都十万块钱一件,倘若能遇到了珍宝,那就五十到一百万。”
看来,那俊哥儿还真是落下了重注,既如此,又还有啥好说的,黑衫汉子为了钱财,当然要豁出去走一遭了,临行之前,还找来了豁牙和锉子,这两位曾跟他多次共事,都可说是难得一见的好帮手。
那豁牙来自北方,年轻时跟人斗狠,被打折了鼻梁,敲断了几颗牙,可他那双眼却是奇毒,在对墓穴位置和结构判断方面,简直可算是寻龙点穴的老手,而外号锉子那位,则更不用说了,一支管儿插捣地里去,拔出来闻一闻,就能说出来墓层的深浅朝代,再捏点土去嘴里尝尝,更猜得出下面埋着是几品官家,又或是商家地主,墓以前有没让人盗过,陪葬的东西大概值多少。
加上,这两人口风也极为严谨,于是,三人“志趣”相投聚到一起,千里迢迢跑到这不知名的小山沟,来干这笔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心底正算计着呢,想得到,锉子却突然朝那洞口方向猛扑过去。
夏小正好容易清醒过来,躺那儿喘息了一会,见几个贼人没注意到自己,便爬起来往外偷跑,怎料到刚爬起身,脚下就就带开了大片尘灰,接着,便被人从后面一把拧住,还将他凌空拽了个滚儿,又摔到了地上。
他跌地上滚几个圈,好容易才停下来,身上立刻到处都痛得钻心,就仿佛骨头快要散架那般,疼得他想要哭出来,可抬眼见那几个恶贼,个个都凶神恶煞般矗立自己面前,便吓得连哭也不敢哭了,再摸摸自己头顶,居然还破了老大条口子,手伸过去,立刻就沾满鲜血,于是,就再也忍不住,嘶声痛喊了起来:
“快放了我出去,你这几个不得好死。”
黑衫恶汉冷哼一声,往前踏出一步,他满脸暴虐之色,眼里也露出了凶光,浑身还带一股说不出的蛮悍之气,夏小正跟他眼神相对,吓得要立刻手脚并用往后爬,那恶汉目光嗜血凶残,就仿佛夏小凡敢再说一字,下一秒定让他血溅当场似的!
这孩子不由要吸口凉气,就觉得自己今天,也实在是倒霉到了顶点,他眼看那恶汉越行越近,突然竟鼓足了勇气,开始大声嚷道:“是你先动手的,你大的欺负小的,要被疯狗子咬的。”
黑衫恶汉冷冷地望着他,脸色不怒不喜,呆有片刻,那才慢慢点头,面无表情答他道:“好啊,你继续说!”
夏小正惊恐万分地望着他,糊里糊涂就乱说道:“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现在还不放我,难道还想要杀我吗?”
黑衫汉子满嘴黄牙都嘎嘎乱响,他提起手臂,从兜中缓缓掏出个小小纸包,“啪!”一下就扔到了地上。
夏小正仰起脸望着对方,忽然就泪流满面,还忍不住要哆嗦着问:“你,你又想干什么了?”
黑衫恶汉凶狠吓唬他道:“想干什么?喂狗吃的麻药,兔崽子你赶紧给老子吃了,爬地上老老实实睡上一觉,别耽误了老子发财,敢再惹我,老子火起来,就刺瞎你双眼,拔了你舌头,再捣烂你耳膜,让你从此人不人鬼不鬼的受一辈子苦,兔崽子你不信就试试!”
夏小正拖着腿向后挪动,学电视里英雄般尖喊道:“你做梦,我不吃。”
那黑衫恶汉脸上横肉一抖,厉声再问道:“不吃?难道想要老子灌你吃不成?”
夏小正只觉得脑袋发懵,他慌张得连神情都僵硬了,就知道要哭叫道:“你敢?”
那黑衫恶汉怒极反笑,弯下身一把揪起他,就好象摆弄只小猫小狗般的,还说道:“连给你这小屁孩喂个药的胆子都没有,那老子岂不白活一世了?”
说着,就见他右手用劲,揪牢了夏小正头发,将他头往地面按下,另一只手,却是捡起地上纸包,脸色狰狞,就要剥开了往他嘴里塞。
夏小正咬了牙拼命挣扎,双手双脚都扑腾得厉害,却是怎都不肯张口,那黑衫汉子只手剥不开纸包,便叫一句:“矬子兄弟,你过来先帮我按住他。”
夏小正早被尘灰呛得再受不住,也实在没有了力气,听那恶汉这样说,竟是急声哭叫道:“等,等,等一等,要,要吃我,我也要自己吃,咳咳!”
那黑衫恶汉子累了半天,也是微喘着气,回骂他道:“兔崽子你肯?”
只见夏小正浑身灰土,跟刚从灰窖里钻出来似的,眼泪和鼻涕却在脸上划出道道水印,头顶那本已止流的鲜血,也都再次淌落了下来,一幅上天无路、落地无门般模样。就听他哭啼着尖叫道:“这纸包脏兮兮的,上面还沾了土,你就算要让我吃,那我也要自己剥开,再挑一点出来吃了,谁让我没本事跑,打又打不赢你?”
黑衫汉子听他这样子说,也就放下心来,嘴中虽骂了一声“娘的!”,却到底是缓缓松开了手。
夏小正双眼盯着对方,两手却微颤着打开了纸包,右手两指头捏出一点点,并放嘴边做出要吃的样子,突然,却将那纸包中粉末,对那黑衫汉子脸上狠拍了过去,也不管对方惊得张大了嘴,还立刻起身,忍住痛飞出去一脚,直踢向对方胸口。
正所谓兔子急了也咬人,夏小正心想:你这坏蛋,居然还敢逼我吃药?你小爷我这下全洒你脸上,让你一下也吃个够。
可他那一脚力量到底太小,对方竟连动也没动一下,都好像没感觉似的,夏小正左脚几根脚指头,却钻心般疼痛起来。
他心里慌乱至极,趁对方用手抹拭眼睛机会,打着滚往后退了开去,并心想:这恶魔等下定会冲上来,肯定还要不分青红皂白狠揍自己一顿,也不知小爷爷我,这次还受不受得起。
那黑衫恶汉脸上到处药面粉子,却突然神情大变,就听他猛地怪叫一声,先用手扼住了自己脖子,另一只手,却是伸指入喉,赶紧去扣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