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一个服饰华丽的青年男子迎了出来,刘梦琳定睛一瞧,正是进城时贼头贼脑跟在她身后的那个男子,刘梦琳心道:“真是冤家路窄,怎么碰上他了,原来这小子是裴府的公子。”那老仆人道:“这位就是我家公子裴孝君。”裴孝君一见来者是刘梦琳,不由得惊喜交加,凑上前道:“姑娘,原来是你呀。”两眼又直勾勾地盯着刘梦琳发愣,那老仆人在一旁道:“这位就是张天师的后人张琳。”裴孝君道:“今日始知姑娘芳名,请进,请进。”裴孝君将刘梦琳迎到后堂,方才坐下,一个须发花白、满面红光的老者出迎,裴孝君道:“这位就是家父。”裴轩道“老朽方才在花厅宴请宾客,不知高人驾到,未曾出门迎接,怠慢之处,姑娘莫怪。”刘梦琳连忙起身还礼道:“不敢。”裴府起初也不免对刘梦琳的身份有几分怀疑,但后来见她一个山野女子举止优雅,谈吐大方,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个大家闺秀,遂对之深信不疑。裴轩连忙吩咐下人另设一席款待刘梦琳,吕绍雄看了刘梦琳一眼,心道:“你小丫头行啊,刚才说要蹭饭吃,这前后还不到两刻钟,果真就被你蹭到饭了,待会儿吃完了饭,他们真要你降妖捉怪,我看你如何脱身。”
过不多时,酒菜呈上,刘梦琳左右开弓,开怀大吃,吕绍雄也跟着吃了一些,果然是好酒好菜,可惜刚才在酒楼上已吃得有七八成饱了,再好的酒菜他也吃不下多少了。刘梦琳则不然,依旧是大吃大喝。少时,二人酒足饭饱,下人将碗筷撤了,又有丫环献茶。裴轩道:“不知姑娘打算何时登坛作法?需要我们给你准备些什么器具?”刘梦琳道:“你们家不是已经请法师来了吗,今晚不是有他登坛作法吗?”裴轩道:“今晚他在东院作法,你在西院作法,姑娘以为如何?”刘梦琳道:“那可不行,两家神明互相冲突就不灵验了。”裴轩想了想道:“姑娘言之有理,不知姑娘打算如何区处?”刘梦琳道:“不如这样吧,今晚先让他登坛,且看他灵是不灵,如若不灵,明晚我再显神通不迟。”裴轩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他一面命人安排两间上等的客房给刘、吕二人休息,一面又命人张罗那边的法事,刘梦琳道:“你有事,你就先去忙吧。”裴轩转身到东院去了。
刘梦琳饭量虽大,但终究是血肉之躯,吃得太多了还是会不舒服的,她想出去走动一下。她刚一出门,裴孝君就走了过来,道:“张姑娘,你怎么了?”刘梦琳秀眉微蹙,双手捂着肚子,道:“撑着了,肚子有些难受。”裴孝君正想借机亲近一下刘梦琳,便柔声道:“那我扶姑娘到后院去散散步,好么?”刘梦琳道:“也好。”裴孝君大喜,上前小心翼翼地搀着刘梦琳,生怕她磕着碰着。两人来到后院,此时太阳已经下山,气温开始下降,裴孝君脱下自己身上的斗篷给刘梦琳披上。刘梦琳心道:“你小子还算个正人君子,你要敢趁机占我便宜,看我不整得你死去活来。”就在此时,裴府的一个下人走过来道:“少爷,戚府派人来了。”裴孝君道:“你让他替我回复戚世叔,就说我今天身子有些不舒服,不去赴宴了。”那下人应了声“是”,转身回去了。
裴府的后院亭台楼阁无数,景致优美,二人一路赏玩。忽然,刘梦琳见裴轩将一个老汉迎入后堂,那老汉年约五十出头,身形瘦小,衣着破旧,面容憔悴,双手干枯。少时,只见他千恩万谢的从房里出来,眼圈红扑扑的。刘梦琳奇道:“他是谁,怎么这么晚了还来串门?”裴孝君道:“他姓石,人称石老黑,他不是来串门的,是家父请他来的。家父说这次裴府有厉鬼作祟,可能是因为他平日里积德行善不够,所以想多做点善事,而且他老人家说,只要这件事能平安过去,他今后一定多行善事。”刘梦琳道:“你们家究竟出什么事了?”裴孝君道:“唉,此事说来话长,石安县里的裴、戚、吴、李、石这五家都是七十年前从外地迁过来的,其实是我们五家的祖先联手在外面杀了一个人,瓜分了他的家产,然后一起到这石安县来安家。这七十年都太平无事的过去了,可是三天前,我们五家同时接到一封信,信上说要我们血债血还,署名正是七十年前的那个死者。”刘梦琳道:“那你们怎么就认为此事一定是厉鬼所为呢?难道就不能是那个仇家的后人来找你们报仇?”裴孝君道:“那个仇家没有任何亲人和朋友,更不可能有后人,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刘梦琳想了想,又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裴孝君道:“此事已经过去七十多年了,除了我们五家之外,绝不可能有外人知道,连我们府上的下人都不知道。”刘梦琳道:“那有没有可能是你们五家内部的人所为呢?”裴孝君道:“不排除这种可能。”刘梦琳道:“你们五家现在的家境怎么样?彼此之间还有来往吗?”裴孝君道:“我们五家一直都是世交,如今虽说关系不像从前那么亲近了,但彼此间的交往还是会有一些的。至于家境吗,刚迁来的时候五家都是石安县中的大户,但是现在,除了我们裴家和戚家之外,另外三家都已经衰败了,最先衰败的是李家,早在三十年前,李家就只能以捕鱼为生了,现在李家只剩下一个人,叫李水生。”刘梦琳道:“就是那个眼睛大大的,个子矮矮的,号称第一捕鱼能手的李水生?”裴孝君道:“对,你认识他。”刘梦琳道:“嗯,刚才在酒楼里,我想吃他捕的鱼,可是伙计说他这阵子正忙着娶媳妇,不做生意了。”裴孝君道:“水生捕鱼的工夫的确不错,不过家中没有多少积蓄,为了筹备婚事,前些天还来我们裴家和戚家借钱,家父看在世交的份上,借给他一百两银子,可是戚家老爷就没有家父这么好说话了,他命下人拿棍子把水生给轰出去了。你若是想吃水生捕的鱼,等过些天他媳妇过门之后,我请他专门为你捕几条上等的鲜鱼来。”刘梦琳大喜道:“好啊,好啊,不过,那位戚老爷也太狠了。”裴孝君道:“对,戚家老爷叫戚良,是出了名的吝啬、刻薄之人,他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叫戚如月,年方十八,尚未出嫁,戚夫人已过世多年,戚良一直没有续弦,其实他并不是不爱女色,而是舍不得花银子。”此时,又一个家丁跑过来道:“少爷,戚府的管家杜安亲自过来请你了。”裴孝君难得有机会可以接近刘梦琳,但戚家的人却接连过来打岔,使他心中老大不快,他不耐烦地道:“你去请他过来。”一个衣着较为体面的中年男子跟着那家丁来到后园,那男子留两撇“八”字胡须,身形又高又瘦,比刘梦琳足足高出一个头。裴孝君迎上前两步,道:“杜管家,有劳你亲自过府来请,不过孝君今日偶感风寒,实在是不能出门,请回禀戚世叔,万望世叔宽宥则个。改日,待孝君康复之后一定亲自登门谢罪。”杜安笑道:“哎哟,裴公子言重了,言重了,公子真不能去?”裴孝君道:“真不能去。”杜安道:“那小人就告辞了。”裴孝君道:“对了,贺礼我已经备下了,请杜管家代我转交给如月妹妹。”杜安道:“遵命。”裴孝君又对旁边那个家丁道:“三子,你带杜管家去拿礼品。”那家丁应了声“是”,与杜安出离了后园。
刘梦琳道:“你根本就没病。”裴孝君道:“你怎么知道?”刘梦琳道:“你刚才把斗篷脱给我穿,如果你真受了风寒的话,骤然减衣一定会不适应的,但是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裴孝君心中窃喜,心道:“她对我观察得如此仔细,莫非她已有意于我。”刘梦琳道:“戚家为什么请你去吃饭啊?”裴孝君道:“今天是戚如月的十八岁生日,本来我答应了要过去给她祝寿的。”刘梦琳道:“那你现在为什么又不去了呢?”裴孝君心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不去还不是因为你。”他正要鼓起勇气向刘梦琳表白,刘梦琳却道:“算了,去不去是你的事,我也不多打听了。你刚才说了李家和戚家,那另外两家呢?”裴孝君道:“吴家是这四家中与我们裴家关系最近的一家,我姑妈就嫁在吴家,不过她三年前过世了,吴家本来家境还是很不错的,可惜传到我们这一代出了个败家子,把祖产都给败光了。”刘梦琳道:“就是那个吴大毛子?”裴孝君道:“对,他是远近闻名的地痞流氓,嗜赌如命,想必你也听过他的恶名。”刘梦琳道:“如此说来,吴大毛子就是你姑妈的儿子,跟你是姑表兄弟啰。”裴孝君道:“不错,如今吴家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和戚如月本来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儿,而且两家是有婚约的。吴家衰败以后,虽然戚如月对他一如既往,但戚良却说什么也不同意这门亲事,这件事一直拖到现在也没有什么结果。其实戚良是希望我能娶他的女儿,曾屡次托人提亲,但是家父嫌他太刻薄,不愿与他做亲家,婉言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