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亮到是假,估计要等,也是等那新郎官回屋子。”后面的那人接上话茬,一边说,一边坏笑了两声,先前那人也忍不住在笑。接着又说:“二寨主当林姑娘是跟她一样彪悍勇猛的,担心人家会趁着夜色逃离飞鹰山。”
“也难怪,今晚兄弟们喝了不少酒,醉倒不少人。你看这满寨人还剩下几个是清醒的?不过,就算没几个当值的,守住那一个小小的女人倒也不成问题。说来说去,就是怨二寨主太小心谨慎了。搞得咱哥俩到现在还没法子睡个好觉,真是倒霉!”
“就是就是······都怨二寨主,明明是一个女人,可行事作风比男人还狠。唉······我看咱兄弟两也别抱怨了,要不我们在这门外试探一下,看看这林姑娘到底歇息了没?”
试探?
莫非是想强闯进来?粉扇心里打了大大的问号。
她伸手摸到桌上的那个烛台,若是他们敢闯进来,她就用毫不客气地用这烛台砸破他们的头。
可并没有人破门而入,只是听到外面两人扯着喉咙叫了两声“林姑娘,林姑娘,你歇下了吗?”
粉扇不出声,一丝笑意浮在唇角。
“林姑娘,外面很黑的,你可不要想着逃走啊。”
“对了,你不会逃的吧?”
这近乎愚蠢的问话让粉扇忍俊不禁,她掩住了嘴巴,生怕自己笑出声来。哪个想逃跑的人会主动告诉对方自己要逃跑?
看来这外面两个不但是唠叨贼,而且还是两个不折不扣地蠢贼。
“里面没动静,看来她睡熟了。”外面安静了片刻,另一人咕哝道:“哎呦,这风刮来可真冷,喂,不如我们也回去睡觉去吧?”
“这行吗?”
“哎呀,听我的没错,二寨主她今晚的心思都在如何对付那新郎官身上,至于我们,她压根没时间注意咱。你想想,我们在这山寨呆了多少年了?比我们晚来的都提升了,只有我们两个还在柴火房里呆着。要不是今晚当值的少,恐怕我们还来不了这洞房门口。唉······睡觉去吧。”
另一人嘟哝了一句,声音轻微得没法听清楚。悉悉索索一阵微响,外面再无动静。
想必两人已经离开,夜又陷入了寂静。
在她吹灭那烛火前,她没有注意火折子放在什么地方。
此刻,她只能兀自站在黑暗中凝神。
她想起门外那两人的对话,今夜山中贼匪大半喝醉,看守山寨的人并不多。其实,这是逃离山寨的最好时机。
只是,慕天遥被贼人带走此刻未归,她能撇下他一人逃命去么?
而那两贼人还分明说了,今晚那女贼匪的心思可都在如何对付慕天遥一事上。听这话,倒像是那女贼匪要有意为难慕天遥了。
若真的仅仅是为难一下也还罢了,只怕那女贼不会这么善罢甘休。以她毒辣的手段,若是像之前那样施以酷刑,只怕慕天遥又性命堪忧。
如此一想,她又岂能忍心独自逃生?
那该如何是好?
粉扇在黑暗中瞪大了眸子,是逃还是留下,她左右为难。
罢了罢了,还是先去找到慕天遥再说!
她呆坐这房间里,对于慕天遥的情况一无所知。因为不知道他的真实情况,她的心里反而更为恐慌。若是能出去找到慕天遥,哪怕是藏在暗处偷看一下,或许她也能安心一些。
对,去找他!
万一慕天遥身陷险境,她或许还能帮一点忙。
尽管这个她能帮到慕天遥脱离险境的可能性是那么渺小,但她还是觉得不能放弃。
思及此,粉扇不再迟疑,尽管出了屋子春寒阵阵,可她再也顾不得自个儿的身子孱弱,跌跌撞撞地朝着两个贼匪来的方向而去······
“快说,找到她没?”一身材健硕的男人语气焦急地问对面匆匆了的女子。
那女子身穿绿衣,面容姣美,步伐轻灵,正是飞鹰寨的二寨主。她见他焦急的神情,脸色也是极其不好,郁郁道:“没有找到她!”
“什么?”男人的眼里冒出火焰,双手紧握成拳,好似随时要招人拼命的样子。
女子的眸光凝住他,低声安慰:“别急,再找找!”
“不急?”他睁大眼,冲着女子怒道:“天都亮了,我们找遍了整个山寨,都没有找到她的人,你叫我怎么能不急?”
“可是你急也没办法啊?相信我,她就算逃出这飞鹰寨,也逃不出这飞鹰山。这山地势险峻,小道交错纵横,密林不见天日,凭她是没法子下山的。”女子见他动怒,也只能耐着性子宽慰。
男人急得团团转:“既然逃不出这飞鹰山,那你告诉我,她到底在哪里?”
“她很能藏在某个地方,只是我们一时想不到找不到。”女子凝视着他,见他焦躁不安,心里一阵烦闷。她道:“你冷静一下好么,才不过几个时辰不见她而已,你何至于如此失态?”
“你叫我如何冷静?”他双目圆睁,攥紧拳头的手在空中乱挥,还不时地对着自己的额头捶去:“在我飞鹰山竟然丢了新娘,这传出去,还不让人贻笑大方?”
“仅仅是怕贻笑大方吗?”女子急了,猛地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大声道:“若你只是怕外面的人嘲笑飞鹰山连个手无寸铁的女人都看不住,你大可不必如此狂躁到要去捶打自己!”
“不用你管!”他甩开她的手,总之,他无法冷静。
他不信,那新娘就这样莫名其妙不见了!
“她不见了,我们派人把整个飞鹰山翻过来找一遍就好,可是作为寨主的你,首先是要冷静、冷静、冷静知道吗?”
女子的串责问,让男人停止了粗暴的动作。
可他依旧不能够冷静下来,他狂躁地看着女子道:“我此刻只想找到她,昨夜你就不该掉以轻心,怎么会让柴火房两个蠢东西去当值?”
“这个事情难道你也要怨到我的头上?”
女子无限委屈地凝视他,不能理解粉扇的逃走,怎么都是她的责任?
昨日是山寨操办喜事的日子,他让满寨子的兄弟放开肚子喝酒。连该当值的兄弟都没了禁忌,以至于所有人喝得酩酊大醉,唯独剩下柴火房那两个不会饮酒的蠢蛋还是清醒的,她这才派这两人来洞房外守着。
可她没有想到,天欲亮时,她经过柴火房时会听到里面鼾声如雷。她踹开门一看,这该去守在新房外的两蠢货竟然躲在柴火房里美美的睡觉。
她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赶紧朝着新房奔去。
一路上,她设想过很多场景。
比如,新娘正好好的与重回洞房的新郎两两痴望,卿卿我我,互诉情浓。
比如,新娘也许在新郎离开时害怕一个人度过黑夜,于是自斟自饮,不胜酒力,吹灭了烛火后,找不到喜床,很可能醉倒上了。
如果是第一种,那就什么事都没有。
如果是第二种,那还是什么事都没有。
一边想,一边疾走,只希望蔓延在心底的担心到最后只是虚惊一场而已。
可是待她赶到新房时,她才知道,那娇娇弱弱的新娘子真的不见了,而她所有的担心在一瞬间都变成了事实。
她杵在了原地,脑子飞快的转动,想着接下来要如何面对有可能发生的一切状况。比如,她要去哪里抓回粉扇。比如,若他回来见不到新娘子,而她又该如何解释?
可事情越是迫在眉睫,越是让人无暇整理思绪。她连几句如何解释的措辞都没来得及想好,他便已经出现在了房中。
一切无需多说,只消一句“新娘不见了”便足以让他乱了阵脚。他满屋子找她,甚至连床底下和衣橱里都未曾放过,可就是不见了新娘。
那个叫粉扇的新娘,她真的走了!
他脸色沉郁地踱到墙边,攥紧的拳头猛地朝着坚硬的墙壁砸去。他嘶哑道:“现在怨谁都没用,一定要找到她!”
飞鹰山除了地势险要,更有狼虫虎豹的出没,一旦粉扇遇上猛兽,必定难以活命。他只要想到这一点,便会为粉扇的安危心急如焚。
“可是接下来我们该去哪里找?”女子轻声问。
几个时辰而已,又是黑夜,粉扇她真的已经逃出了飞鹰寨么?
“别慌!冷静,冷静,让我想想······”他摁住了自己的额头,来回踱步,自言自语:“以她的性情,她确实是恨不得早点离开飞鹰寨,下了这飞鹰山。只不过,她一个娇弱女子在乌漆墨黑的夜里不一定有那离开山寨的胆量。我看她······”
“一定还在山寨!”女子灵光一闪,听男人这样一说,愈加坚定了自己先前的判断。
他道:“不错,她一定还在山寨,只不过躲起来了,等天亮之后再走!”
“只是她会躲在山寨的哪一处呢?”她又问。
“会·····”他也猜不到,想不透又惊又怕的粉扇到底会躲在哪······
这山寨这么大,厢房、回廊以及摆设都极其的相似,绕来绕去,是很容易迷路的。
“快啊,找人去!”
他一语点醒了绿衣女子,两个人冲出去新房,召集寨中人马赶紧找人。一时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山寨乱成了一团。
趁着夜色,粉扇离开了新房朝着一个她也拿不准的方向而去。
幸好今夜的看守少之又少,且看守又是一副昏昏欲睡的状态,没什么风险,她便很顺利的避开了看守的视线。
只是在这偌大的寨子里,她要想找到慕天遥的所在也不是易事。想起那绿衣女贼匪的手段,粉扇的背脊就会发凉。
而那女贼匪特意派人来带走慕天遥,想必慕天遥的处境好不到哪里去。此刻,她又在以什么毒辣的手段来折磨这男人呢?
她想救他,可是她手无寸铁,也只是一个弱女子而已。
她想离开这,甚至想了几百次,不要管慕天遥了,她该趁着这大好时机赶紧走,她要去找她的子卿。
她的心口突然一阵莫名的纠结---
以后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