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西悄悄的后退,手在身后不停的摆动。
气氛在思菀的几个转手间有了些微的改变。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至少被思菀紧抱在怀中的方司斓还有那个仍旧不停叩首的黑衣男子就没有察觉到。
“十二色不怕,不怕,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让你会活得好好的,然后我们一起去遨游天下,踏遍山川,吃遍美食。让所有人都羡慕,让丁蔚然他们后悔没有活下来。”眼中珠泪不停滚落,说着的话却是信心十足,好似方司斓已经没事了一样。
“小妖女,不哭,能够死在你的身边我已经很幸福了,你不知道,我......我......我一直都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我现在很幸福,真的很幸福。”幸福的笑容让苍白的脸色闪着异样的光芒,让更多的人为他即将逝去的生命感到惋惜。
“不会死的,不会。我有神药,我有神药啊!怎么就忘了呢?”好似突然醒悟,轻声安慰诱哄,随后对远处的亦西命令。“亦西,把我给你的‘夺命’拿过来!”
此话一出震住了所有人,就像他们之前听到丁蔚然他们死了一样的震惊。
即使他们不曾见过,但是他们却都听过,‘夺命’与‘绝命’都是并列天下的神药。
虽然两者都是神药,但是‘绝命’却是至毒,它点燃后散发的毒烟可以让人瞬间毙命,虽然少见但还是有人能够得到。
而‘夺命’就不一样了,虽然听起来也像是毒药,但它却是能够让人起死回生的神药,就是正常人吃了也有非凡的功效,什么百毒不侵,百病不近,那是人人都想得到的。
更有传言此药可以让人长生不老,不过世人只是听说过却还不曾听闻有谁拥有。
现在娘娘居然让亦西统领拿出来,怎能不让人震惊,若是有了‘夺命’别说方公子还没死,就是死了也一样能救回来。
此时就连方司斓与他的护卫都愣住了。
“小妖女,你不用骗我了,‘夺命’还不曾听闻有谁拥有,你又怎么会有呢?”方司斓的眼中难掩痛苦,却依旧好言安慰。
“你以为我之前死掉又活过来是因为什么?”一句话让方司斓的眼中燃起了希望之光。
“小妖女,谢谢你!”身体的刺骨疼痛没能让他留下一滴泪,然而思菀的舍药却让他热泪盈眶。
“谢谢柳小姐!谢谢柳小姐!”一旁的黑衣护卫更是激动的不停叩头,频率比之前快了一倍,就好似他慢一点,那神药就没了似的。
神药不会没,但是黑衣人却怕思菀不肯拿出来。毕竟那看是传说中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的神药啊!
不过他们说的热乎,这药亦西却没有拿出来的意思,只见他站在那里连动动手指都没有,怎么拿药?
“亦西!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药拿来!”思菀急急的低吼。
“对不起主子,属下不能给您。”亦西很干脆的拒绝。
“你说什么?我让你拿来!什么叫不能给我?”思菀气急的怒吼。
“主子忘了吗?当初主子说过,这仅剩的一颗‘夺命’除非是主子与两位小主子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才能用,所以属下现在不能拿出来。”亦西的解释很明白,那就是方司斓不是三位主子的任意一位,所以这药——不能给。
“我管你什么‘主子’‘小主子’的,现在十二色就要死了,这药必须给他吃,我命令你拿出来!”思菀厉声叱喝,眼中有火花闪现。
“恕难从命!”亦西单膝跪地,表达自己的歉意,但这药就是不肯给。
“你......你......”思菀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算了,小柳,不要为难亦西了,他只是为了你好,而且那药留下来,以后对你也会有帮助的,不要,唔......”说着说着,这血就顺着嘴角溢了出来,虽然他及时的闭紧嘴巴,依然没能阻止。
“可恶!来人呐!给我将亦西拿下!”思菀冷声下着命令,她是真的生气了,俏脸阴沉如水。
禁军快速的出现,执行主子的命令。
为了确保能够完成命令,特地出了一小队人马,有一百多人,不然哪能拿下他们的统领大人。
哪知还不等禁军接近,这亦西手一抬,忽然从四处又出现了大批的弓箭手,比禁军的人整整多出了一倍。
箭已上弦,直直的对准了准备执行命令的禁军。
得!这药不用拿了,人也不用救了,自己先打一场再说吧!
“小柳!算了!”方司斓努力的劝说,却止不住小女人的愤怒。
“好了!不要说话!不要说话!玉儿,去给我拿过来!不给就给我抢过来。我就不信了,他还敢对你动手?”愤怒的小女人对着身边哭成泪人的玉儿下了命令。
玉儿乖乖的听命,却根本不是对手,亦西一个反手就制住了玉儿,将她推向了身后的侍卫群中。
这玉儿别说抢药了,就是自己都被抢了。
“亦西,你是真的想造反吗?”思菀气急的就想起身,然而方司斓却紧紧的抓住了她。
对一个濒临死亡的人来说,他的力气出奇的大。
“怎么了?司斓别怕!等我教训完那个叛徒就将药给你拿来,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努力压下火气,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慰着紧抓住她不放的方司斓。
“不要,柳儿,我不要神药,就是死了也没关系,不要离开我,不要在这个时候离开我。求你!柳儿!”方司斓泪流满面。
方司斓的泪让人见识到了原来男人流泪也是可以那么楚楚的。
不过‘柳儿’?这方公子刚刚是叫娘娘‘柳儿’吧!我的天呐!这方公子该不是......
“司斓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那药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等我给你拿来,我就不信那个奴才连我也敢抓!”思菀说的义愤填膺,不停想要从方司斓的身边脱身。
“不要,我不要,他不会给你的,你打不过他!”方司斓的眼中闪过不该有的狡黠。
他这么一说不要紧,却让思菀的愤怒燃到最高点。
“没用的东西,给我过来扶住你主子,等你主子好了我再教训你!”倾身拽过一旁跪地不起的黑衣人,思菀小心的把方司斓放在了黑衣人的怀里,调整好姿势让他不至于那么痛。
不过那么多的伤口,她的这一动作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了,不过却让人感到很温暖。
思菀终于从方司斓的身旁脱身,迈向亦西的每一步都带着深深的愤怒。
然而就在离亦西两步远的时候,思菀忽然停住了,在转身的一瞬间一声高呼再次震住了所有的侍女太监。
“放箭!”声落,箭雨倾盆而下,直直的飞向院子中央行动不便的两人。
然而今夜是真的让这些侍女与太监大开眼界了,只见之前还气息微弱,鲜血狂喷的频死之人居然反应迅速的起身。
在躲避疾驰的箭雨时,方司斓的手中居然还多出一把三尺长的剑,怎能不让人惊呼连连。
所有的侍女太监都弄不明白到底发生的什么失事情,不过他们却聪明的选择待在原地不动,这样他们兴许还能保命,毕竟弓箭手瞄准的是院子中间的两人。
退去了虚弱的伪装,院子中的方司斓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杀气,就连看着思菀的眼神都像要将人吞噬一样。
“将贼人给我拿下!”亦西大声命令,弓箭手撤退,大批禁军侍卫涌向场地中的两人。
就在箭雨停止,侍卫前冲的一瞬间,方司斓向天空中抛出了一个信号弹,一道金光划过夜空随后消失。
“娘娘小心!”亦西小心的将主子护在了身后。
满院的奴才像是看大戏似的,连逃跑都忘记了,这也太刺激了!还真是高潮迭起呀!
禁军将院中的两人打得节节败退,不过想要马上拿下还不是那么容易。
本来他们可以轮流放箭,就是累也累死他们了,可是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了解。
只因对现在情况云里雾里的不只是那些奴才,还有那些正在努力拼杀的禁军侍卫,就是亦西也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这么做。
不过既然主子有令,那么他们就会彻底的执行,所以这些禁军们,没有一个手软的。
若不是要保护主子,亦西也很想冲过去,将两个人抓住,好明白主子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倒还真是奇怪,这方公子装成重伤有什么目的,还有就是这方公子的武功有这么高吗?他还真是不知道!
人多力量大!即使武功再高的人也经不起车轮战。
思菀探出头微笑的看着场内的战况。
当然了,这种战术一定要避免遇到那个非人的大暴君,因为他会在车轮战开始之前就将人都解决掉,人都没了,还轮什么轮?
正当思菀满心欢喜的时候,忽然远处的冲天火光引起了她的注意,本来她是不会注意到的,可是这火光太亮眼,好似烧上了天,将远处的天空整个笼罩了,是那么的耀眼。
思菀的心里打了个突,她想起之前燃放到空中的信号弹。
忽然一个侍卫像鬼在追一样的跑了进来,让思菀心中的不安无限的扩大。
她突然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天不从人愿。
“主子不好了,龙凤殿失火了!”
龙凤殿失火了?龙凤殿失火了?他是这么说的吧!是吧!
“不!!!”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
听到龙凤殿失火的消消息,思菀像疯了一样的失声怒吼,人也像离弦之箭快速的向外飞奔。
主子惊恐的惨叫声,让正在进攻的禁军一个晃神,然而就是这一个晃神就让被围攻的两人有了可乘之机,几个纵身消失在与龙凤殿相反的夜幕中。
一半的禁军去追他们,另一半的人则追着主子离去了,退场迅速。
顷刻间永兴宫就只剩下一群侍女与太监大眼瞪小眼了。
就在大家准备各自散去的时候,忽然所有人不知原因的颓然倒地,好似突然陷入睡梦中一样。
只不过那鲜红血液却从他们的眼耳口鼻不停的流出,转瞬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失去了声息......
不过在这个时候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刚刚经过混战的院落,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起火的龙凤殿吸引了。
思菀在廊道间疯狂奔驰,可是这廊道为什么这么长?又为什么这么多?为什么啊!
泪水随风飞驰,却没有人顾得上安慰,这个时候他们最重要的是马上赶到现场。
忽然正在奔驰的思菀感到自己飞了起来,抬起头,朦胧的泪眼中出现了那个大暴君模糊的影响。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她感到了一丝安心,她知道这个男人会与她站在一起。
天辰濈的速度很快,他们在第一时间到达了龙凤殿,然而还是迟了,他们却只能站在门口呆呆的望着火光冲天的龙凤殿,眼前的喧嚣吵闹进不了他们的耳。
此时的思菀,双眼中是无尽的绝望,泪如泉涌。
龙凤殿整个被火焰包围,从里到外只看见耀眼的红光,其他的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无数的人奔走提水浇灌,你来我往,不曾间断,然而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杯水车薪,对眼前这熊熊大火根本无济于事。
很多人别说是救火了,就是自己都被猛烈燃烧的火苗灼伤。
不会的!不会的!她在做梦,她一定在做梦。
“啪!”抬起小手用力的拍在自己的脸上,让天辰濈都阻止不及。
脸颊上传来的阵阵疼痛很清楚的告诉她‘嗨!你不是在做梦’。
“小菀!小柳啊!小菀!小柳!”思菀像被上了发条一样突然清醒,哭喊着就要冲进熊熊烈焰中。
这一次天辰濈及时阻止了,将疯狂的小女人紧紧的揽着了怀里,不让她做傻事。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坏蛋!你放开我!我要救我的宝宝!放开我!你放开我!”沙哑的嗓音不停的哭喊。
思菀不停的撕咬挣扎,企图摆脱天辰濈的钳制。
她的宝宝在等着她呢!宝宝一定害怕了,他们还是小孩子啊!她是妈咪,她要去救他们,她是好妈咪,她去救......
可是这个坏蛋为什么不让她去救宝宝,她都听到宝宝在叫她了。
“放开我!大坏蛋!放开我!宝宝在叫我!宝宝在叫我啊!你放开我啊!”思菀大声的哭喊。
听到了宝宝的呼救声,思菀挣扎的动作更加厉害了,天辰濈的头发被抓掉好几撮,俊脸上出现好几道血痕,皮肉都被抓掉了,可他就是不放手。
‘他不能放手啊!‘天辰濈在内心怒吼。
没有人能看到他的心痛,虽然他总是说要将那两个小鬼丢掉,希望他们消失在他的眼前,可是他却从来没想过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消失。
他真的没想过,他没有啊!
心在滴血!
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除了怀里的小东西,还有人是他在乎的,可是却太迟了。
原来他是爱着那两个小鬼的,可为什么要让他现在才发现?为什么不早一点?
哪怕是一个时辰也好,让他可以好好的宠爱那两个小鬼。
天辰濈的眼中有着深深的痛,然而更多的却是他深埋内心的嗜血残忍。
早在到了这里他就知道想要救火根本就不可能,否则他不会站在这里,以他的能耐,只要有一丝的可能他都会把他变成绝对的可能,然而这一次,却连一丝都没有留给他。
好狠呐!那个出手的人居然连一丝机会都没有留给他,不过他不怪他们。
他不怪,他真的不怪!若是他他也会这么做的,绝对不给敌人留下一丝机会。
可是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该是他重新化身为魔的时候了。
思菀还在不停的哭喊挣扎,头发散了,衣服乱了,嗓子哑了,可是却依然止不住她的癫狂。
知道救火无望的众人已经停了下来,每一处宫殿都是独立的所以他们并不担心火势蔓延。
可现在却有比那更严重的事情让他们担心。
直到此刻他们才发现,他们的陛下居然是赤足的,沾染无尽尘埃;身上也仅着一件睡袍,被娘娘用力的拉扯,睡袍滑落肩膀,露出大片精壮的胸膛,此时却没人有心欣赏。
娘娘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人心酸,不少人都忍不住的落泪。
也只有这个时候,娘娘才真的像一个女人,一个娘亲。
他们说的自然不是娘娘的容貌,而是娘娘发自内心的柔弱。
亦西等人的眼眶同样泛红充血,他们失去的不止是小主子,还有他们生死相依的兄弟。
多少次沙场征战,他们依然得胜而归,今日却丧命在自家后院中,怎是一个惋惜?
忽然火焰中响起轰隆巨响,震颤脚下的土地,让人心惊。
龙凤殿大片的倒塌,然而火势却更加的迅猛。
望着熊熊火光,听着耳边的轰隆声,泪水枯竭,思菀的眼中只剩下茫然。
她的宝宝没有了,她的宝宝没有了,怎么会没有了呢?
都是他!都是他不好!要不是这个男人拦着她,她一定可以救回她的宝宝,她知道宝宝在等着她。可是这个男人不让她救,他不让她就宝宝,他让她的宝宝死掉了......
“害死宝宝!坏人,你是坏人,要为宝宝报仇,我要为宝宝报仇!”小女人的神智已经混乱,这个打击对她实在是太大了,大的她难以承受。
小女人喃喃的说着要报仇,小嘴用力的咬在男人手腕上,目标大动脉。
她要为宝宝报仇,她要咬死他!
虽然手腕已经渗血,然而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这个小女人是否也一样失去了感觉。
要他偿命吗?他倒是无所谓,不过这个小女人他可舍不得丢下,就是死,他也要与她同行。
鲜红血液顺着思菀的嘴角流下,看得所有人心惊,却没有一个敢阻止,只因天辰濈注视着思菀那柔若春风般的微笑。
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宫天宇与天辰修,见到的就是让人肝胆俱裂的场景。
看着被大火吞噬的龙凤殿,两人眼中的痛苦毫不掩饰,那两个小娃儿也是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宝啊!就这样没了?
身体踉跄,还好身旁有人及时扶住,不然这脸就丢大的,不过现在也没有人顾得上笑话他们。
看看熊熊大火,再看看癫狂的娘娘,二人发不出一丝声音。
虽然明知道他们应该说些什么,可是这嘴就是张不开,好似被缝上了一样,也好似根本就不能张开。
他们知道娘娘的情况不对,陛下的表情也不对,可是他们就只能愣愣的看着。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总在他们觉得一切都有了转机的时候,再给他们来一个突然的打击。
而这一次的打击却又如此的让人难以接受。
到底是什么人做的?到底是什么人可以在皇家后院点火?到底是有多大的能耐能够做到如此?
龙凤殿内的人,他们居然一个多没见到,他们不会蠢得以为这只是个意外。
意外不会有如此大的破坏力!意外也不会让里面的人全军覆没!
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却直到无法挽回了才被发现,做这件事情的人到底是有多大的能耐啊?到底是谁?
就在所有人心伤的时候,却从远处传来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不合宜的笑声让所有人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憧,更为笑声的主人捏了一把冷汗。
看来他注定今日命丧黄泉,不过这笑声怎么有些熟悉?
一旁的人心惊胆战的观察着陛下的反应,就怕做了枉死鬼。
不过当笑声的主人出现在众人的视野时,才是真正的让人惊爆眼球。
怎么会?一个个瞠目结舌就是没有一个能够发出声音,就是天辰濈都傻了。
高高扬起本欲将之毙命的手,就那么高举着,忘记要放下来。
这还真是让人难以接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