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钱春辉结婚,虽然是杜月雨不能不接受的事情,而且她以前也可以说是明摆着从来不可能得到他的,但她内心里也因此而老是郁闷不乐,好几次她便在自家堂屋里对着他家门里痴痴地望着,久久没有挪步。。
钱春辉的新妇可能在男人们闹新房的时候给伤了心,在屋里哭了两日两夜,不仅外边见不到她出来,连他自家的厅屋也见不到她的身影儿。
杜仁昌家总是人多去的,钱成相虽然跟他哥的感情不大好,门都难得走,但他却常到离得不远的杜仁昌家去坐。这一日他到杜仁昌家坐时,大家都在议论文新玉的事儿,他替文新玉抱屈道:
“生得多靓的一个妹子,就那样由着别的男人任意糟蹋,她怎么不伤心呢?不去投塘就算她好了!”
钱成相是因为跟钱成山有同胞手足之情,而对文新玉生怜惜之心。钱金宝却因跟钱成山的亲缘关系已很远了,就不仅不再对文新玉生怜惜之心,反还因他自己亲手侵犯了文新玉,体验到了触摸美人儿所带来的快感,老是对闹新房的事儿津津乐道。不仅如此,他还爱添枝加叶,“补充”一些他并没有做出过的事儿。
杜月雨家与钱成山家打对门,杜月雨老是看得见钱春辉。因为他的结婚,她竟对他更多地关注起来,发现他老是神色不对,不是铁青着脸儿,就是乌黑的脑袋无精打采地垂在一边唉声叹气,而她便更不能象以前很多年前时那样见了他对他恬然处之了,因此有时候他如果老在厅屋里,她就可能呼吸急促起来,拿着图样想纳鞋底也拿不出那份心,只能借割兔草跑到田畴去。
这日就是这样,杜月雨挎了竹篮提了镰刀跑到田头去,在蓝天下,无涯的小草不时回眸看着她。她先在高埂处找兔草,先割到半篮,又来到湍急的小溪前,趟水过溪,到一处洼陷的、长有较多兔草的洼地去。由于远离了家,看不见钱春辉,她易让钱春辉引起波动的心才能平静一点儿。不过她有时还会象他结婚前有过的那样,幻想他会尾随而来,手拿荆条,腿肚子上的裤脚挽得齐膝高,歪斜着头走到她跟前说:
“你嫁给我吧。我们两个一起过一定会过得很美气。”
现在这种事儿完全没可能了,他以前就没对她表露过什么特别的情意,结了婚就更不会表露出什么特别的情意了。
杜月雨在外边磨上了半日,割满兔草回家,正好一个逃荒要饭的人站在她家门口。这人瘦得落了形,伸着手向里边哀求着。她走进屋,见母亲在灶屋里忙活着,不想理这人。她却生出了怜悯之心,到放谷物的大屋子里快手快脚地舀出半碗米要给那人,因为从米缸里拿出来太急,撒了一些到地上去。
她没马上管这些,先把米倒给了要饭的人的碗中,待他离去后才回到屋里捡拾那散落在地上的米。
这时父亲从外边回来了,从门口看见蹲在地上的她,问:“衣裳收进来了没有?莫给要饭的人偷去了。”
她回答:“不晓得,我去看看。”
她说着走出门去,到杜姓大院院门前易晒到太阳的地方收衣裳,却发现弟弟蹲在那些衣裳下边,正用手小心翼翼地扯开一团废纸来“研究”。她发现那团废纸是有经血的,突然想到自己在屋里清洗下身的时候忘了将用过的卫生纸带到茅寮扔进茅坑里,而是随手丢在了墙角,一定是给弟弟看见了,就捡了出来当宝贝作探究。
她的脸儿虽给岁月催化得越来越成熟了,但敏感的心却仍然还留有羞涩的空隙。因此她当下急得直跺脚,又臊又生气,冲过去抢过月经纸,并对他刮脸说:“不识羞,拿女人的东西来看!”
杜月和没防备姐姐会在他探究月经纸的时候跑来,有些难堪,有些不好意思。他舔了舔厚嘴唇,硬着头皮说:“我不晓得这是女人的东西,要晓得我就不会看了!”
她“哼”了一声,然后就快步跑去大院背后的茅寮将它扔进了茅坑,还用木棍将它压到了茅坑的下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