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携剑走七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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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初上路 避雨紫竹苑

第二日一早,吴汉便将陈继先叫起。陈继先推开房门,几缕阳光便打在他的脸上。陈继先好生奇怪,自己当前身处地下楼阁,怎么还能见阳光。顺着光线看去,原来头顶上方开着数个天井,阳光正是由此而来。陈继先不由得心中佩服,这飞鹰门中,果然有不出世的能工巧匠。

时隔多日,终于再见阳光,陈继先心情大好,便对吴汉说道:“常听老人教诲,莫做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不想今日却事与愿违。”说罢哈哈大笑。可那吴汉却是依旧寡言少语,嘴上只是应了一声,便继续帮陈继先收拾包裹。陈继先自讨没趣,只好也一同收拾。

两人收拾完毕,吴汉便领着陈继先出了门,另外三个雁翎卫早已等候于此。众人沿着昨日旧路返回,陈继先本想趁着阳光,好好看看这活人墓,不想即便是在白天,仍有一层薄雾附地,大到楼阁,小至花草,全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看无可看。

飞鹰堂门前,空无一人,还是那辆马车,停在当中。陈继先忙问吴汉:“不知道太子殿下现在何处?”

吴汉说道:“我正欲告知陈统领。太子近来是公务缠身,昨夜等你就寝之后,便起身回宫了。”

陈继先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同四人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在街道上飞驰,陈继先发现车厢还是之前的车厢,不过两侧居然已经开了窗,街景如同长卷般在眼前滑动。不过欣喜之余,他却发现街上的行人,全都同自己反向而行。这飞鹰堂本来就在城西,眼看离西门越来越近,不想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且都向东而行。陈继先心中犯疑,莫非西门发生了什么大事,百姓全都躲避?

想到此处,继先忙令停车,他跳下车来,见一个老伯刚好经过身边,便向其询问。不想那老伯听完缘由,却笑了起来。

那老伯说道:“少侠,小老看你的打扮,应是官府中人,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昨日满城都发了告示,说今日太子派使臣出使五国,要和他们罢兵言和。我们城中百姓,本来就想过太平日子,之前听说五国联军来犯,都很惊恐。现在能避过刀兵,大家自然都很高兴,听说太子今日将去东门为使者送行,我们昨晚便纷纷联络,也要去东门送送,祈求一切顺利。”

陈继先忙问:“老丈,昨天官府的告示,除了派往五国的使臣外,还有没有提到其他使者?”

那老伯却摇了摇头,连说没有。陈继先辞过老伯,继续上路。不过他的心里,却远远不像刚才那般轻松自如,他不明白,为什么太子同时派出两路使者,却只公开一路的消息。他很想问问吴汉,却发现这个铁金刚一如既往的双目直视,一路上从不说话,想来也问不出什么。

正在思索,却听见车夫长吁一声,马车随即停了下来,原来已经到了西门。

此时的西门,冷冷清清,城门洞开,门边站着几个把守的兵士,大门正中,却停着一辆车。车上撑着伞盖,伞下坐着一人,衣着华丽飘逸。他手摇羽扇,眉似柳叶,眼如清潭。看见陈继先刚一下车,便在车上施礼道:“来人可是陈继先陈统领?在下正是此次出使的正使申子长。”

陈继先之前在宫中服役,申丞相已经见过多次,他的长公子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见他清秀出尘,文质彬彬,便已有了好感。还过礼后,便上了申子长的车与之同行。吴汉四人,仍然乘坐之前的马车,跟在其后。

陈继先原先也见过不少的公子哥,但申公子却与众不同,毫无贵族子弟的顽劣习性,反倒非常随和。故而陈继先与他几句话过后,便熟络起来。只是继先心中,却久久放不下刚才的疑问。申子长聪慧过人,这一切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于是便向陈继先问道:“我从刚刚便见陈统领眉间愁云密布,不知是何故?”

陈继先本就性格直爽,且对申子长映像不差,便和盘托出:“实不相瞒,我昨日还在监牢之中,今日便已经出使他国,事情发展太快,我心里还有几个疑问不解。”

申子长羽扇轻摇,说道:“陈统领不妨道来,或许我可以解你心中之惑。”

陈继先便说:“太子昨夜才与我说,此番出使秦国,要浩浩荡荡,扬我国威,为何今日却只见申兄一人一车?此外,来时我在路上,便听说城中贴满告示,今日要派遣使者往五国军营而去,教全城百姓前往送行,为何对于我们这一路,却是只字不提?”

申子长说道:“陈统领果然心思细密,体察入微,其实太子本意,的确是如你所言。不过最后关头,我却违背他的意思,自作主张。”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陈继先,说道:“之前五国出兵,声势浩大,国中百姓,皆为之胆寒。现在只说同五国休兵,正好可以安抚人心。我们这一路此去风险不小,因此我才建议太子,待到我们成功之时,才可告知国人。”

陈继先说道:“既如此,为何不多带人手,万一有变,也好有个准备。”

申子长笑道:“你是军人出身,自然认为人多便好。但外交使臣,靠的不是人多,而是嘴利。一言雄辩,便能抵百万雄兵。”

“陈统领在军中多年,麾下百人,想必精通兵法。”

陈继先说道:“谈不上精通,也是闲时翻书,战时耳读目染,略懂罢了。”

申子长说道:“如此便好。我们此番出访秦国,身在异国他乡,身边人再多,也敌不过秦国带甲百万。既然如此,不如反倒来他个置之死地而后生。”

陈继先忙问:“公子如何打算?”

申子长说道:“我们不带人马,一来轻便,行动灵活。二来可以卖个破绽,教秦国放松警惕,他们并不知道我们此行的意图,令其不备之时,我们突然递上国书,他们必定惊慌失措,或许可以成就奇功。”

陈继先听罢,连连点头。却突然听得吴汉在背后喊叫:“后面有人追来。”

陈继先忙向车后望去,只见滚滚尘烟之中,一骑飞来,恰似万木丛中一点红。陈继先不禁喜上眉梢,纵情大喊:“苏姐姐!”

来人正是苏子眉,她盔带红边,故而分外显眼。她胯下骑一匹黑马,四蹄轻扬,如风驰电掣,转眼间便已追至继先车旁。一车一马,并驾齐驱。

陈继先说道:“苏姐姐,我就知道你会来,已经等你多时了。”

苏子眉依旧冰雪傲人,嘴角微微一扬,笑道:“若不是今天太子有令,让我出席东门送行仪式,我也不会此时才到。”

苏子眉说完,突然眉头一紧,双目凝望继先说道:“傻小子,你可知道这次出使,非同小可。你往日都在军中,并不知道江湖险恶,此番若不是看在太子救你一命的份上,我是断然不会让你前去的。”

陈继先憨厚一笑,说道:“我知道苏姐姐是为我好。但是再小的树苗,也有成材那天。纵然我为人处世,多有不足之处,可不管有什么后果,我都愿一肩承担,况且我本就是戴罪之身。姐姐你是知道的,我一向凭本事做事,从不向人低头,为的就是能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现在太子给了我这个重头来过的机会,纵然是刀山火海,我也要上。只有再立新功,才能一雪前耻。”

苏子眉听罢,叹了口,说道:“木已成舟,我也知道留不住你。不过我还是要给你一个忠告,千万不要轻信他人,事事小心三思而行。最重要的,便是遇到强敌,千万不要死扛硬顶,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说闯荡江湖,最重要的一个字是什么?”

陈继先说道:“莫非是义字?”

苏子眉冷笑道:“傻瓜,那是忽悠人的,最重要的是一个逃字。”

“逃?不是吧”陈继先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子眉笑道:“你可莫要小看这个逃字,里面学问大着呢,不过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眼看已经出了新郑地界,苏子眉对继先说道:“既然你决心已定,我自然支持你,我们身在乱世,你可千万不要轻易丢了性命。我在这里等你回来。”说完便拨转马头,一骑绝尘而去。

陈继先望着苏子眉远去的身影,眼中还是流露出不舍。他虽然嘴上很硬,可一想到离开熟悉的军营,离开同袍的陪伴,更离开苏姐姐的照顾呵护,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他转眼又想起了自己的老家,想起了那些为了生计在山间奔波的日子。他就是要出人头地,再也不用回到那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里去。

常言道,富贵险中求,如果人生如赌局,他已经输掉了一把,赔的倾家荡产。眼下可能是自己唯一翻身的机会,他唯有用自己的性命,换来更多的筹码。

申子长终于开口说话:“有如此佳人思念,陈兄真是不枉此生啊。”陈继先这才注意到,申子长从刚刚起,便一直没有说过话,安静得让自己忘记了他的存在。

车队继续前行,眼看日薄西山,却突然飘来一阵乌云,转眼之间便落下倾盆大雨。天空霎时间漆黑一片,狂风不止,雷电交加,陈继先和申子长乘坐的马车突然失控狂奔。陈继先当下明白过来,定是马匹受惊,却无奈自己身在车厢之中,车辆颠簸,无法够到缰绳,听凭马匹乱奔了好一阵,才控制住局面。再一看四周,却发现已经迷失了方向。

此时大雨已停,就如同它降临时那般突然。陈继先和申子长,外加车夫,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只见四周是一片密密的竹林,偶尔吹来的一阵微风,带动枝叶婆娑作响。车下倒是一条土路,循着来时的方向望去,是漆黑一片,吴汉他们所驾的车马,完全不见踪影。而前方,却透出阵阵微光,似有人家。陈继先和申子长一番对视,异口同声命令车夫继续向前。

马车缓缓前行,两旁的竹子,如同幕布般向两侧褪去,原本细密的竹林,渐渐变得单薄稀疏。而一座两层竹楼,却越发清晰起来。楼前高挂的灯笼,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栈”字,陈继先和申子长再次对视一番,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二人停车落脚,还未进店,便一眼看见门上高挂一匾,上书三个字“紫竹苑”。申子长摇扇而笑,都说文人好竹,能添雅兴,现在竹林、竹楼外加这紫竹苑,三竹荟萃,也难怪这申公子要高兴一场,陈继先默默想道。他虽然不如申公子那般风流,却也知道古往今来的大英雄,多看重竹的坚韧气节,故而心中这对此地甚感满意。

二人扶帘而入,早有一阵暖风,伴着香气扑面而来。对于在寒风冷雨中,飘摇了好一阵子的人来说,这风简直能把他们的骨头都给吹酥了。再看这店内的陈设,也都是竹子做成,地上铺的是竹席,头顶吊着的是竹灯,此外还有竹桌竹凳,竹台竹柜,就连店中的碗筷,也都是竹子做成的。

二人正细细品味,却突然听到一声招呼,这声儿一气连音,好似把缎带抛向空中,摇曳绵长,起伏跌宕,教人过耳难忘。二人循声望去,却不由皱了皱眉,只见一女子正向他们走来,看上去应该就是前台掌柜的。这女人年过三十,却花容尚在,更添几番风韵,本来还算应景。不想她穿着太过妖艳,颇显浮华,更有那上身的红色小袄,当中开一大缝,好似一条天沟,沟内春光无限。老板娘一对****,就被这条沟挤着,既藏不着,却也放不出去。此番景象,若是放在灯红酒绿之所,便是绝配,怎奈此处本是竹芳淡雅之地,就显得格格不入。

那老板娘却不管这些,她见申公子锦衣华服,陈继先披甲戴盔,便知二人是官府中人。一口一个“官爷”的嘘寒问暖,听着言语也是极尽媚俗。陈继先稍有些不耐烦了,便开门见山:“敢问老板娘,往秦国的大道怎么走?”

这老板娘听罢,故作娇羞,笑呵呵地答道:“原来二位官爷是要往秦国去啊,那可真不巧,只怕二位走错了路,官道离此地足有五里路。”

陈继先稍显无奈,不想车马失控,居然偏差了这么多。他心中有些焦急,外加看着店中空空荡荡,有些放心不下,便凑近申子长耳边说道:“申兄,我看我们还是尽快返回正路,与吴汉他们会合为好。”

岂料这老板娘耳朵尖得很,申子长未及回答,便被她抢先开口:“我说这位军爷,我看你们二位也是在风雨中浸了多时吧,现在外面大雨刚停,风还大,路也滑,还是在我这小店你们歇上一晚,明早再走也不妨。”

陈继先正欲回应,却不想这老板娘说话如结草,一环扣一环。一语刚完,又说一语:“军爷,我看您这身板确实硬朗,不过您身边这位公子,斯斯文文,透着贵相,就算您不介意趁着夜黑风高去赶路,也要为这位公子想想啊。”

老板娘最后还说:“军爷莫要看我这店中没什么人来,我这里可是高雅堂所,又在僻静之地,平日里遇到晴好的天气,达官贵人可是多着呢。”

陈继先一想,觉得这老板娘说的也确实在理。他看一眼申子长,发现他正摸着肚子,面露饥色,忽然想起,他们两人在雨中摸索好一阵,还没吃过饭。他和申子长眼神稍作交流,不约而同的的笑了起来。

申子长说道:“就看在老板娘这一张巧嘴的份上,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住下了。”然后还不忘特别询问:“不知道这会儿店中是否还有饭食?”

老板娘见生意上门,早已笑得合不拢嘴,忙说:“公子贵客临门,小店自当全力招待,我立刻让伙房备些酒菜。”

老板娘先冲伙房吆喝两声,接着便抬头向楼上唤道:“雀喜,下楼来引两位官爷进房。”

楼上马上传来一声回应,听这声音,稍显稚嫩,全然不同于老板娘挤得出油的妩媚之音,倒更像是出水芙蓉一般清新淡雅。在申子长和陈继先二人目光的期待下,一个青色的倩影浮现在二楼的阶梯上。

只见一个曼妙女子,粉若桃花,身披绿纱,好似翡翠一般光滑照人。佳人一笑百媚生,丝丝温暖足以驱散雨夜的湿寒。雀喜轻声说道:“二位官爷,随我走吧。”二人就好似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牵住了脖子,双脚不由自主地迈开了步。

雀喜将二人引入楼上一见大房,说道:“二位在此稍稍歇息,我稍后就端酒菜上来。”接着便抽身而出,反手关上房门。

这时申子长便对陈继先说道:“常言道有失有得,能遇这般天仙,也不枉我俩挨了一场大雨。”说完一看陈继先,却发现他双目还有些呆滞,痴痴望向房门。便用羽扇在他眼前一扫,说道:“陈兄,你觉得这雀喜姑娘如何?”

陈继先虽然回过神来,还是忍不住往门口多瞟了一眼,嘴上却是满不在乎:“她和苏姐姐比起来,只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