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隋炀帝艳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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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陶榔儿偷盗小儿 段中门私阻谏奏 (1)

第二十三回陶榔儿偷盗小儿 段中门私阻谏奏 (1)

词曰:

花酒迷魂犹浅,坑人惟利为深。多少贪夫图富贵,断头折骨寒心。但顾一身快乐,管谁冤恨沉沉?莫道九阍可叩,休言上帝遥临。若要掩他天下目,只销几镒黄金。闲吊斯民惨祸,潸然涕泪难禁。

右调《何满子》

话说麻叔谋被巢元方看破病源,连称神医。因问道:“学生贱恙,老先生已洞见腑肝,但不知何药可以疗治?”巢元方道:“贵恙乃鬼风所射,比他症不同,须用初生的嫩羊羔,蒸熟伴了末药,日日吃他几次,方可除根。若单用药饵,恐怕沾了阴风,又要复发。”麻叔谋听了大喜,随叫左右到民间去寻取羔羊。一面治酒款待巢元方,就留在营中居住。真是妙药通灵,一连吃了两三日,便也不头痛,也不昏晕,竟自照旧起来行走。巢元方见病好了,便要辞别回京复命,麻叔谋不敢久留,随整酒送行,又厚厚的备了一副礼相谢。巢元方吃了酒,受了礼,一迳回京而去不题。

却说麻叔谋自从医病吃惯了羊羔,遂每日家做成个定例,一日之间,必要杀上几只小羊方够。起初伴药吃,犹不觉其妙,后来药吃完了,竟将五味调和起来,更觉香甜肥嫩,美不可言。每日叫庖人整整煮烂,用大盘子盛到面前,自家亲用箸子细细剖碎而吃。因滋味甚美,又起个美名,叫做“含酥脔”。日日寻买羔羊的,或城或乡,无处不到。因此麻叔谋好吃羊羔的名声,轰动了远近,先还要差人去买,后渐有人来献。麻叔谋因好吃他,要邀买来献的人心,故此凡是献羊的,都厚尝其价,该一倍,就与他两三倍。这些乡村小民,因有厚利,无一处的羔羊,不寻将来献。只因这一件口腹之好,就驱动了数千人奔走。正是:

才夫贪口腹,小人为利役;彼此皆有求,如何得知足?

只因麻叔谋好吃羊羔,又惹出一件事来,不知坑了多少性命。原来这宁陵县,有个下马村,村中有个陶家,这陶家有弟兄三人,大哥叫做陶榔儿,二哥叫做陶柳儿,三哥叫陶小寿。弟兄三人,皆是不良之徒,专干些鸡鸣狗盗的事业,手下养著无数的好汉,都能飞檐走壁,不论远乡近村,但是富豪之家,都是他们的好买卖。靠天地保佑,也是他兄弟们造化,做了一生盗贼,并不曾被人看破。你道为何?原来他家祖坟上的风水甚好,曾有高人题破道:

水暗流,山暗过,下边有个贼龙卧。沙不扬,风不播,任是神仙识不破。只嫌水口露刀峰,若要杀人便有祸。

陶家因得了这个风水,故此整年累月,弟兄们轮班出去做生意,再没些风吹草动,因此日积月累,竟做了个大富之家。不想麻叔谋来开河,这条河路,一毫也不偏,正正的要往他祖坟上穿过。弟兄们著了忙,日日焦愁,欲要去求免,王侯家陵寝也不知挖去多少,如何肯免他家;欲要行凶阻挠,又是朝廷的事情,如何拗得他过?千思万想,再没一个好法儿可以解得。忽打听得麻叔谋好吃羊羔,乡民都寻了去献,陶柳儿因想道:“麻叔谋既好吃羊,我们何不将上好小羔儿,蒸几只去献?若偿价时,我们只是不要。今日也献,日日也献,献久了,又不要赏,他必然欢喜。然后将真情告他,或者可免,也未可知?”陶小寿说道:“我闻得麻叔谋是个贪而无厌之人,他门下献羊的,一日有上千上百,那里就稀罕我们这几只。

就是不要赏,几只羊能值得多少银钱?他便欢喜,就替你改易河道?”陶柳儿道:“依你这样说,难道一个祖坟,就是这样束手待毙,凭他挖去,好歹也要设个法儿,去求他一番。拿羊去献,虽值不多,或者投其所好,他一时欢喜起来,也不见得。”小寿儿道:“若要他欢喜,除非是天下都绝了羊种,只是我家里有,方才能够。”弟兄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只管争执起来,陶榔儿全不理论,只是低了头想。陶柳儿道:“大哥,你为何声也不做?”陶榔儿道:“非我不做声,我正在这里想主意。”陶柳儿道:“想得甚么好主意么?”陶榔儿道:“你二人之言,俱各有理。若不拿羊去献他,却没个入门之路,若真个拿羊去献他,几只羊能值得多少?怎能够得他欢喜?”小寿儿道:“依大哥,却怎生区处?”榔儿道:“麻叔谋既好吃羔羊,必定是个贪图口腹之人。

我闻得人肉至美,何不将三四岁的小孩子,寻他几个来,斩了头,去了足,蒸得透熟,煮得稀烂,将五味调和的绝精绝美,拿去当羔羊献他。他吃了见滋味好,想著甜头,自然欢喜,要来寻我们。那时与他鬼混熟了,再随机应变,或多送他些银子,或拿捏他的短处,要他护免祖坟,却不怕他不肯。兄弟!你道我的主意何如?”二人拍手打掌的笑将起来道:“好计!好计!真有鬼神不测之妙!”榔儿道:“此计若妙,便事不宜迟。”柳儿道:“须今夜寻了孩子,安排端正,明日绝早献去,赶他未吃饮食方妙。”小寿儿道:“有理!有理!”三弟兄计议定了,遂叫手下几个党羽去盗。那些人,都是偷鸡摸狗的英雄,一个个都有盗狐白裘手段,叫他去盗小儿,一发是寻常之事,真个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去不多时,早偷了两个又肥又嫩,三四岁的小孩子来。他三兄弟得了孩子,便拿出狠心,活漓漓的将来杀了,把头脚丢开不用,骨头俱细细剔出,身上的好肉,切得四四方方,加上五味椒料,连夜安排的喷香烂熟。次早起个绝早,用盘盒盛了,陶榔儿骑了一匹快马,竟望麻叔谋营中而来。正是:

要保自家宗祖墓,却教别个子孙殃;谁知天道无多远,保得坟存身亦亡。

陶榔儿到了营前,见过守门人役,即将肉献上。这营前因日日有人献惯,门上人也不作难,就一面叫人拿了进去,一面拿出个簿子来问道:“你叫甚么名字?快说了好登簿。”陶榔儿道:“小的乃乡下小人,又不是尊客来拜,为何要上门簿?”那门役笑道:“上了门簿,老爷好回拜。”陶榔儿道:“休得取笑,端的为何?”门役道:“上了簿子,如便领赏。此时天色早,献羊的还少,再过一歇,来的人众,那个记得许多?”陶榔儿道:“原来为此,小人乃下马村人,叫做陶榔儿。”那门役遂依着写在簿上。二人正说话,只见营内走出一个人来问道:“方才献熟羊羔的人在那里?”门役遂指著陶榔儿说道:“这不是!问他怎的?”那人道:“老爷叫他!”门役道:“叫他做甚?”那人道:“那个晓得?”遂将陶榔儿带了入去。陶榔儿暗喜道:“此人有几分著鬼了。”原来麻叔谋才梳洗毕,正要吃饭,忽献进羔羊来,遂就著盘子,拿到面前去吃。只见香喷喷,肥腻腻,鲜美异常,就是龙肝凤髓,也不过如此。麻叔谋恣意饱食,十分欢喜,因问道:“这蒸羊是谁献的?这等香美可爱,快叫他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