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英雄好好好！（掏出钱包找钱）好多钱？
一枝花好多钱？你在蜀人茶坊打工两三年了，你问我好多钱？
谭英雄人家从来没有自费消费过嘛！
一枝花一杯30，两个人60块。
谭英雄（跳起来）60块？！你抢人啊？
一枝花上等的、刚刚采摘下来的竹叶青，早就给你说过很贵的。
贾老练英雄，给她！不要让这个丫头小瞧我们！你现在已经是成功人士了，还给不起这60块钱吗？哥子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谭英雄（忍痛付钱，抽出一张百元大钞）那——好嘛！给你！
一枝花（接过钱，得意）谢谢！您二位慢用！
谭英雄瘫在凳子上，面如死灰
谭英雄（背过贾老练，喃喃地）60块，60块——我一个星期的饭钱哪……
贾老练英雄，来，喝茶，嗯，不错，味道还真不错！
谭英雄我咋个就从来不了解一下自己单位的行情呢？真是该打、该打！
贾老练英雄，咋个了嘛？你在嘀咕些啥子？心痛了吗？
谭英雄心痛？没有、没有！贾哥，不瞒你说，兄弟我这两年虽然在成都一事无成，但银子多少还是积攒了几个，你放心！今天你来了，再咋个说兄弟我都要尽一下地主之谊，你还想来点啥子？我们这还有各种小吃……
贾老练小吃？那好嘛！那就先来一盘开心果、一盘牛肉干，再来一碟美国杏仁儿！
谭英雄啊？
贾老练等一会儿再让她们上瓶法国葡萄酒，要四十年陈的……
谭英雄等一会儿等一会儿，贾哥，我们这儿是茶楼，不是酒吧……
贾老练哦，我整错了，对不起——这都怪我，我是天天进酒吧，顿顿泡酒店，整成习惯了。那就先上开心果、牛肉干和美国杏仁儿吧，小妹儿，快点拿过来！
向德芳（赶紧走过来）谭哥，都记在你帐上？
谭英雄（咬着牙）那——当然！
向德芳好嘞，马上来！
一枝花走过来找给他零钱
一枝花先生，找您零钱！
谭英雄刚把钱按住，向德芳端着小吃走过来
向德芳不忙，这些东西还没有付帐。
一枝花那就不需要找了。
一枝花又把钱抽走，谭英雄伸着手空抓一阵，恨恨地缩回去
一枝花和向德芳看着谭英雄面前的茶点，窃笑，贾老练大嚼起来，谭英雄如丧考妣
[李泽凤走进来，看着这一切，大为惊奇
李泽凤小谭，你——这是在我们自己的茶坊里消费呀？
谭英雄（苦笑）对头，李姐，我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李泽凤猛拍他一下
李泽凤好！忠仆！好员工！一枝花、想得慌，看倒没得？好好向谭英雄学习，不仅要拉客人来消费，自己也要主动消费，积极消费，有钱要消费，没得钱借钱也要消费，这样我们茶坊的经济效益才会好，明白没得？
向德芳明白了！
一枝花晓得了！
谭英雄我真正成谭绷子了！
[李泽凤满面春风地亲自给谭英雄倒茶
李泽凤二位，请慢用！
[谭英雄拈起一颗开心果，送到嘴里，难以下咽。
贾老练英雄，时间不早了，我光顾倒来找你，还没有吃午饭呢，你看，今天中午我们是去吃火锅还是吃中餐？好久没在一起了，今天应该好好搓一顿，叙一下旧！
谭英雄（惊醒过来）啊？午饭？啊，好好，我们去吃午饭……
茶坊大厅/夜
[一枝花和向德芳在打扫茶坊，谭英雄酒气熏天、脚步踉跄地走了进来
谭英雄痛快！硬是痛快！我谭英雄——从来没有那么痛快过……易妹儿，你在哪儿？向妹儿，我回来了！
[他倒在桌上，似哭似笑地喃喃不清
一枝花（走过去）喂，你咋个了？
谭英雄（抬起头看着她）易妹儿，我给你说嘛，今天晚上，我谭英雄——我好快乐啊！
向德芳快乐？我咋个看倒他像是在哭呢！
一枝花你到底咋个了？你去喝酒了？醉成这个样子？
谭英雄我给你们说嘛，我今天晚上……痛快——痛并快乐着！
[一枝花等摇头
谭英雄一顿饭，就一顿饭，我这个月的工资，全洗白了，我的肝儿都痛木了！但是，我高兴！我开心！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太高兴了！
[谭英雄扑倒在桌子上，一枝花和向德芳面面相觑
一枝花是你请贾老练吃饭吧？一个月的工资都花光了？
谭英雄我们去了“老江湖”，他不断地点菜，不断地点菜，他点了大虾，又点螃蟹，点了清蒸鳜鱼，又点开水白菜——我看倒高兴，他说他是我哥，他就不断地点菜……
一枝花咦，想不到你还有那么大方的时候！哼，平常陪我上趟街，人家想喝咖啡，你给我买矿泉水；人家想吃麦当劳，你请我吃烤红苕……这下为了你那个老乡，一个月工资洗白了。现在才6号，剩下来的二十多天，我看你吃个铲铲！
向德芳到时候找我们借钱，休想！
谭英雄没得钱，那有啥子？——我喜欢！我愿意！那是我老乡！
一枝花还老乡呢！你把他送走了？
谭英雄送走了！分手了！
一枝花那就太好了！
谭英雄本来我们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是——但是……那个“老江湖”的老板太不落教了，酒都还没有喝完，他就硬是把我们撵出来了，还说啥子——
向德芳说啥子？
谭英雄二位先生，请走好，我们打烊了！
一枝花那是该出来了噻！
向德芳谢天谢地！像贾老练那样的老乡，还是早点摆脱为好！
[正说着，贾老练满脸通红地出现在门口
贾老练英雄，我又回来了！
谭英雄贾哥？你回来了？
贾老练我在街上转了半天，突然想起我租的房子到期了，没办法再回去了，我就转啊转的，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不知不觉就转到你们蜀人茶坊来了！英雄，刚才分手的时候，我又想你了！哥哥还有那么多话没有对你说完，今天晚上，我们两个再接倒摆嘛！
谭英雄啊？好嘛，接倒摆，接倒摆！
茶坊大厅/日
[谭英雄无精打彩地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饭盒
一枝花（边算帐边看着他）谭绷子，都一个星期了，你那个老乡走了没得？
谭英雄他呀？还没有。
向德芳那他好久走呢？
谭英雄他说他哪天想走了哪天再通知我。
一枝花那他是不是就在咱们蜀人茶坊扎下了？
向德芳就像当年新四军驻扎在沙家滨一样？
谭英雄人家暂时还没有找到房子，总不能让他露宿街头吧？
一枝花找倒你这个老乡，看样子他就找到了饭票和住房。
谭英雄不要那样说，人人都有难过的时候，都是老乡，能帮一下就帮一下嘛。
向德芳一大早的，你提个饭盒做啥子？
谭英雄他说吃不惯我们的稀饭馒头，让我去给他买一笼刚出笼的韩包子，再买两盒酸奶。
一枝花谭英雄，我看你不是在招待老乡，你是在——
向德芳孝敬你的老娘！
谭英雄咋个这个样子说呢？好歹他是我老乡！（说着往里走）贾哥，起来吃包子，吃了包子喝牛奶！
保安房间/日
[谭英雄提着饭盒走进去
谭英雄贾哥，贾老练，你起来没得？快点起来吃包子！
[床上毫无动静。谭英雄放下东西走过去，掀开被子一看，床上空无一人
[他逡巡着室内
谭英雄人呢？贾老练，你跑到哪儿去了？快点出来！
[他一眼看到桌上有张纸条，拿起来一看，整个人一下子倒了下去
茶坊大厅/日
[众人围着谭英雄，一枝花手里拿着贾老练留下的那张纸条在念着
一枝花兄弟，我走了，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我挥一挥衣袖，带走你存款五千块。兄弟，不是我无情，是这个世界太无奈。从今后，山高路远难见面，如果今生有缘，哥哥一定还你债，如果无缘，只好让你一辈子骂我小偷无赖……
[谭英雄呆若木鸡地坐着
李泽凤瞧这留言条写得，真有文化。
向德芳他说他带走了5000块——
李泽凤你们可能再也见不上面。
一枝花这就是你说的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谭英雄不说话，目光发直，泪水顺着脸流下来
李泽凤还傻坐倒干啥子？快点报警呀！
[一枝花扑向电话，谭英雄把她拦住
谭英雄不要！不能报！
一枝花他拿了你的钱！他是小偷！
谭英雄他是我老乡！
一枝花他是小偷！
谭英雄他是我哥！
一枝花谭绷子！
谭英雄一报警，警察把他抓倒了，我回去咋个向他妈交待？咋个向他爸交待？咋个向村头的人交待？
向德芳谭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一枝花你不晓得吗？现在出门在外，一防小偷二防抢，第三就要防老乡。哪个还敢认老乡哟！老乡遇老乡，背后打黑枪；老乡遇老乡，整得你泪汪汪！
谭英雄我从来没有想那么多，我只认得倒他是我的哥……算了，也许他真的难处——那5000块钱，就算是我挽救失足青年了吧！
一枝花你才大方呢！
李泽凤不行，这个警非得报！他现在是拿你一个人的钱，要是他出去再去拿别人的钱呢？那罪过就更大了！
[李泽凤拿起电话刚刚要拨，“贾老练”出现在门口，这次他穿着朴素简单，大方得体，正对众人友善地笑着
[众人一起扑了过去
李泽凤好啊，你还有胆子回来！一枝花，想得慌，关门，放狗！
向德芳是！
一枝花李姐，我们茶坊没得狗！
李泽凤没得狗？哦，我搞忘了。小谭，谭英雄，上！
[谭英雄瞪着双眼向“贾老练”走去，“贾老练”眼见众人怒气冲冲地围上来，吓了一跳，后退着，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谭英雄贾哥，贾老练，你好呵！
[那“贾老练”一脸迷惑
“贾老练”各位，对不起，对不起！我——
一枝花（操起门边的扫帚）现在说对不起已经晚了！
向德芳（卷起袖子）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贾老练”你们要做啥子？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找老乡的！
李泽凤我们也不是坏人，我们是好人，好人就要打坏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谭英雄扑上前去，“贾老练”寡不敌众，只好投降，谭英雄把他按倒在地
谭英雄贾哥，贾老练，对不起了，是你先弄到我头上来的……本来我不想与你过不去，但是你非要送货上门——
[“贾老练”一听，叫起来
“贾老练”英雄，谭英雄，谭二弟，我认识你，你们搞错了，我不是贾老练，我是你的老乡，你弄错了！
谭英雄老乡！你要再提老乡，小心我把你捶扁！
“贾老练”我不是“贾老练”！
谭英雄你还想骗我！你拿了我的钱，还想骗我！
李泽凤别理他，一枝花，赶紧打电话，喊110来！
“贾老练”哎呀，你们真的整错了，我不是贾老练，我是甄老练！
谭英雄甄老练？
向德芳（笑起来）哎哟，跑了个假老练，还来了个真老练？笑死人了！
李泽凤少废话，等警察来了他就老实了！
“贾老练”你们都不懂，我是贾老练的双胞胎哥哥，我叫甄老练，谭英雄，谭二娃，你认得倒我的噻！
一枝花（踢了他一脚）胡说！
[甄老练把脖子伸到谭英雄面前，指着颈窝让他看
甄老练二娃子，你真的认不倒我了嗦？你看嘛！这儿！
谭英雄（看他颈子，把他放开）算了算了，他是甄老练。
李泽凤等啊？！
谭英雄他们两个的确是双胞胎！
李泽凤那咋个一个真一个假呢？
谭英雄不是啥子“真假”，是“甄、贾”。他们一个跟倒爸姓，叫贾老练，一个跟倒妈姓，叫甄老练。贾老练是哥，甄老练是弟。两个人后颈窝都长了一个黑痣，只不过贾老练的在左边，甄老练的在右边。
甄老练就是这么回事。
一枝花搞得跟真的一样。
向德芳（打量他半天）嘿，他那个妈简直就不是妈，是一台复印机！也太会生了嘛，简直像是复印出来的。
甄老练（站起来拍拍灰尘）这下你们相信了噻？
谭英雄那你今天又是来做啥子呢？
甄老练（一脸笑）我来找老乡！
谭英雄免了免了，哪个跟你是老乡？对不起，从现在起，我不再相信啥子老乡。
甄老练英雄，我也是那天遇到一个老乡，他说起你也到成都打工来了，从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找你，很想见到你——
谭英雄见我做啥子？先让我请你喝茶、再请你吃饭，对不对？
甄老练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喝个茶吃顿饭，很自然嘛！
谭英雄很自然？然后再悄悄地拿走我的5000块钱存款，“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甄老练英雄，我记得你小时候是喜欢理科的嘛，咋个现在学会做诗了？
谭英雄做诗？都是让你哥哥逼的！
甄老练我哥哥？
一枝花贾老练噻！他来过了，在这儿骗吃骗喝长达两个星期，然后又走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记“借”走谭英雄5000块钱，不过，他记性不太好，忘了打借条。
甄老练真的呀？我那个哥哥，那么多年了，还是没得一点儿长进——好吧，英雄，你别担心，这5000块钱，我替他还给你！
谭英雄你替他还？
甄老练哥债弟还，理所当然。来，拿倒！
[甄老练从包里取出来一个信封，交给谭英雄
甄老练这儿正好有5000块，是我刚刚取出来准备去进货的，先还给你吧。
谭英雄这个——
李泽凤谭绷子，拿倒！免得一会儿他反悔了，你一分钱都得不倒！
谭英雄（接过钱）那我就不客气了。
甄老练二娃，你住在哪儿？这里是公共场所，说话不方便，我们——能不能到你住的地方去叙叙旧？我还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一枝花和向德芳使劲给谭英雄使眼色
谭英雄我没得地方住！我也不想叙啥子旧！
甄老练你没得地方住？
谭英雄对呀！我一个当保安的，白天站岗，晚上值班，我要啥子住处？不需要！
甄老练真的呀？那你这份工作也太累了！你吃得消不？
谭英雄我高兴，凭劳动活着，不像有些人，专门骗吃骗喝骗老乡！
[甄老练很尴尬。
甄老练（看看众人）姐妹们，能不能让我们家乡人单独说点家乡话？
[李泽凤三人对视一眼，走开去
谭英雄李姐，不要丢下我，不要走远！
李泽凤放心，我们帮你哨探倒在！
[三个人对甄老练冷笑，抱着手远远地看着他们
[甄老练无奈地笑笑
甄老练英雄，你在这儿工作，一个月有好多收入？
谭英雄（很警惕）做啥子？我给你说，我总共就积攒了这5000块钱，还差点让你哥哥骗走了，你就别想再打啥子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