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肖凤文集(散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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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幸福家教(9)

我的心里虽然十分高兴,但是不愿儿子骄傲,所以只淡淡地说:“他喜欢看地图,看得多了,就记住了。”

前面说过,儿子上四年级时,遇见了教他们作文的张老师,他从此学会了写作文。就在这一年,他把自己喜欢地图的感受写成了一篇作文,题目叫做:《我爱看地图》。这篇作文后来被选入了《小学生作文选》。

他在这篇作文中道:

我特别喜欢看地图。地图上印着各种不同颜色的地区,既标出了各国的首都和城市,又标出了铁路、公路、海港以及航海线,还标出了山川、河流、湖泊和海洋。花花绿绿,十分美丽。光这些就足以吸引我了。

每当课余时间,我都要把地图拿出来仔细地阅读,每次都要看上个把钟头哩!由于我这么爱看地图,那本《世界地图册》的封面都让我给看飞了,每页地图也因为经常看,而被翻得折皱了。

我还养成了一个好习惯,就是每当看电影、电视时,凡是遇到的地理名词,我都把它记在脑海里,课余进行查阅。有一次,我看电视新闻,得知我国总理正在法国进行友好访问,我当即翻开《世界地图册》,找寻被访问的大学城雷恩和古城凡尔赛。最后,我终于查到了雷恩在布列塔尼亚半岛中部,凡尔赛位于首都巴黎西南十八公里处,是世界历史上著名的城市。

又有一次,我查阅《西游记》中的五指山。我首先在河北省东部找到了这个地方,我一想:不对呀!怎么呢?记得以前看《西游记》时,还注意到观音菩萨日夜守护如来佛这件事。而观音菩萨身居南海——我想到这儿,便翻到了《中国地图册》的第22页广东省。从省会广州市逐渐向四外扩散,先向东,是惠州和汕头;后向北,是花县和韶关;又向南,是江门、新会和中山;再向西,佛山、肇庆、郁南和高要。目光随着我进入了雷州半岛,首先看到茂名和湛江市。接着目光又越过了琼州海峡,射向海南岛,看到海口、万宁等城镇。我的目光在海南岛周围寻找着,慢慢地向里收拢,终于在三亚市北部找到了《西游记》中佛祖如来的神掌——五指山。查着了!——我兴奋地喊叫起来。

以上摘录的,仅是《我爱看地图》一文中的部分内容。并不是夸奖自己的儿子,如果这是别人家的孩子写的,我也要说:一个四年级的小学生,写出这样的作文,真不简单。

不论是看地图,还是写作文,都是儿子自己在那里兴趣盎然地做,我只是躲在旁边,悄悄地观察他。

他对地理的浓厚兴趣一直保持到长大。在他上初中二年级的时候,他又写了一篇与地图有关的作文,题目叫做:《走进地理知识的宝库》,此文获得了《我的金钥匙》征文一等奖,并被选入《北京青年报》社编的《我的金钥匙征文选》中。

上大学时虽然他没有选择地理专业,但是他拥有的丰富的地理知识,对他以后的留学、就业,都发挥了很积极的作用。

游泳“迷眼”

儿子上小学时,有一天,放学回来后,他对我说:

“妈,我们白老师说了,下星期带我们到什刹海游泳馆去游泳,让我们先准备好游泳裤衩和大毛巾,要是愿意,准备救生圈也行。”白老师是教他们体育课的老师,一位很有教学经验的老教师。

我说:“好,你放心吧,妈星期天去给你买游泳裤衩、大毛巾和救生圈。”

星期日上午,我带着他去了一趟王府井,为他买了这三样东西。救生圈很贵,那时我的月薪是56元人民币,而一个儿童专用救生圈的价格是6元人民币,不过我最关心的是儿子的安全,即使再贵,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为他买。儿子很高兴,他把那个又圆又轻的救生圈套在脖子上,我们手拉着手,又说又笑地回家了。

下一个星期,有体育课的那一天,他背上书包,套上救生圈,兴冲冲地上学去了。

当天下午,我为他准备了比平时略为丰富的晚餐,等着他回来。我想,游泳特别消耗体力,他一定饿了。

他回来了,情绪比早晨离家时要低一些。头发也不湿。救生圈仍然套在脖子上。

我把他的书包、救生圈等接过来,问他说:“游泳好玩吗?”

没想到他说:“不好玩。一点儿也不好玩。”

我问:“为什么?怎么了?”

他说:“迷眼。老师让我们下水,我就下去了。脑袋一扎进水里,水就迷我的眼睛。水不干净,我怕眼睛得病。我就上岸了。”

我问:“老师怎么说呢?”

他说:“白老师问我,是不是怕水,我说是,我不仅怕水,我还怕脏,我怕脏水把眼睛弄坏了。白老师听了,就说,那你不用下水了,你就在岸上给同学们看衣服吧。所以一下午,我就坐在那儿给全班同学看衣服了。”

后来,只要体育课去游泳池上,白老师就把看衣服的任务交给我儿子。

我和白老师一样,既没有批评他,也没有难为他。

因为我很理解他。我就是一个既怕水又怕脏的人。我上学的时候,也没有学会游泳。原因和他的一模一样。这大概就是遗传基因吧。

我抚摩着他的头发,笑着对他说:“你跟妈太像了。我小的时候也没有学会游泳,原因和你的一样。这不是你的错,而是我的弱点影响了你。没关系,咱们不会游泳,咱们可以多学点儿别的能耐。”

说完此话,我们对望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想,做母亲的,除了坚持让孩子努力学习之外,其他方面,不必太勉强孩子。他特别不愿意做的事情,不必强迫他做。因为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特点,生理方面的,心理方面的,母亲应该体谅他,理解他。回想自己小的时候,也最不喜欢学习游泳,老师都很体谅我。如今我成了家长,更要学习当年老师对待我的宽厚态度,不能要求孩子做他特别讨厌的事。

对生与死的了解

那是儿子刚上小学不久,宋庆龄主席逝世了,学校组织学生们去人民大会堂参加吊唁活动。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走进人民大会堂,也是他第一次看见逝世了的人。

这两件事,都给他造成了强烈的印象。

回家后,他很兴奋地对我说:“妈,您去过人民大会堂吗?”

我说:“去过。”我知道,使他兴奋的原因,是人民大会堂的富丽辉煌。

于是,我问他说:“那里边是不是很棒?”

他仍然很兴奋地回答说:“太棒了!”

我说:“你是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富丽堂皇的建筑?”

他说:“是啊。为什么这座房子那么棒啊?”

我说:“那是召开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地方。那是最高权力机构,立法机关。”

他当时还似懂非懂。之后,他的神情变得略微暗淡了一点儿,又问我说:

“妈,逝世了就是死了,是吧?”

我也知道他刚刚吊唁过逝世了的宋主席,看见了他过去未曾看见过的事,心里一定很困惑。他还是个小孩子,生命刚刚开始不久,不明白什么叫做死亡。

我很平静地回答他说:“是。”

他又问:“死了,为什么叫逝世了?”

我说:“逝世这个词儿,比死字好听点儿。或者说文雅点儿,含蓄点儿。意思是一样的。”

他说:“嗯。”又问:

“妈,为什么人会死?不是,为什么人会逝世?”

他这是生平第一次接触生与死的话题。我必须慎重地答复他。

我想了一想,回答他说:“人到了老年,生命会渐渐地走到尽头,最后就会死了。这就好像是一支燃烧着的蜡烛,从头燃烧到底,没有了,就熄灭了一样。”

他也想了一想,又问:“我奶奶也老了,我奶奶也会逝世吗?”

我说:“你奶奶虽然是老年人了,但是她老人家的身体很健康,奶奶会很长寿的。不过,世界上所有的人,任何人,在度过了自己的一生之后,最后都是要逝世的。”

他和我的感情最深,他很担心地问:“妈,您将来也会逝世的吗?”

我摸了摸他的头,笑着对他说:“当然,不过到那时候,你已经是很大的成年人了,如果我的命很长,你那时大概已经是个老头了。哈,哈,哈。”

他也笑了。不过他的问题还没有完。他又问:“妈,我将来也会逝世吗?”

我郑重地安慰他说:“你还小呢。你的生命刚刚开始,距离你的老年还有很多很多年,你这一辈子会生活得非常非常幸福。等你到了老年,再想这些事情,好吗?”

他想了想,说:“好!”然后,就快快乐乐地做功课去了。

生命的意义,生与死,这是一个很深刻的哲学命题。多少哲学家、文学家、艺术家都曾经或正在探寻答案。儿子是个小孩子,我不可能与他共同探讨这个问题;但是我可以用比较科学的态度,向他浅显地解释他所看到的现象。

我认识到,在我国的社会生活里,在某些家庭中,在某些角落,还存在着迷信,存在着愚昧。所以,我必须用科学的观念武装儿子的头脑,让他从小就远离愚昧和迷信,做一个心理非常健康的人。

写到这里,我想再举一个育儿的例子。我丈夫的一位学生,也是我的朋友,她和丈夫都是我国的赴美留学生。他们的儿子在美国出生,遵照当地医生的指教,从把初生婴儿自医院接回家里之后,他们就让儿子独自睡在一间房子里。他们有一座两层楼的大房子,孩子住楼上,父母住楼下,每逢孩子午休或晚上入睡前,妈妈就把儿子送入他自己的房间,然后离开。晚上,只有一盏很暗的小电灯和几个毛绒绒的动物玩具陪伴着他,他就会乖乖地入睡。妈妈身边有个对讲机,能够在楼下听到他在楼上的动静。他们从来不吓唬他,也从来不给他讲鬼故事之类。孩子从小就习惯了黑夜和白天,等到他长大,自然就会接受地球自转和沿着太阳运行的学说。

我曾经在这位朋友的家中小住,亲眼看见了如上的情况。我问这位妈妈:“孩子这么小,一个人睡觉不害怕吗?”

这位妈妈说:“第一天孩子也哭,我很心疼。但是美国医生告诫我,孩子哭是好事,锻炼肺活量,不要怕,也不要理会他。第一天他会哭二十分钟,第二天哭十五分钟,第三天哭十分钟,哭上几天,知道无望,也就不哭了。独睡的习惯自然而然地就养成了。果然如此。美国人都是这样教育孩子。为的是让孩子从小就有独立精神。美国人从来不吓唬孩子,可是他们会教育孩子如何认识大自然的规律。”

从小就独自在一个房间里睡觉,是所有美国孩子的生活方式。

有一个剧组来选演员

有一天,一位电影导演来到史家胡同小学,他还带着几位助手,他们是来挑选小演员的。

那是20世纪70年代末,“文革”结束不久,中国的文学艺术开始复兴。这一个时间段,被有的评论家称为“文艺的春天”,是20世纪我国文学艺术最辉煌的时期之一。

那位导演正在筹拍一部以儿童生活为题材的电影,他需要几位儿童演员。他把目光瞄准了小学校,一所小学一所小学地找。这样,有一天,他就来到了儿子就读的史家胡同小学。

他把自己的要求,仔细地向校方做了陈述。校方表示非常理解。因为史家胡同小学的学生里面,有不少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演员们的子弟,校方对演艺界的工作程序比较了解。

于是校方根据他们的要求,和有关的班主任老师商量。从各个班里,挑选出了几个男孩和几个女孩,这几个孩子的年龄、长相、身高、体重等等,都是根据导演的要求选定的。不过那时候对儿童演员的要求,不像现在这么多样化,当时的那位导演提出的最主要条件,就是长相好看、讨观众喜欢。

学校为这位导演选出了几个孩子,其中就包括我的儿子。

一天,放学回家后,儿子对我说:

“妈,我们老师说了,明天有一位电影导演要跟我们见面。”

我问:“什么电影厂的导演?跟几个同学见面?”

儿子说:“我不知道什么电影厂的,老师知道。老师说,挑了几个同学跟他们见面,他们要选演员,老师说有我。”

我说:“好。”

这个消息我是从儿子的嘴里第一次听到的。后来,我才从班主任的嘴里听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如果儿子被选中,耽误了功课怎么办呢?如果参加了剧组,时间长了,回到学校后,心踏实不下来,跟不上功课,怎么办呢?儿子是个喜欢读书的孩子,如果从此就走上了另一条道路,是发挥了他的优势呢,还是选择了他的弱势呢?——我在心里这样想着。但是我没有把自己的疑虑表现出来。

在儿子的面前,我表现出,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我问他:“老师有没有说,明天要穿一身好看的衣服?”

他说:“没有。老师说,明天照常上课。老师让他们下午来,大概我们下了课之后他们才来。所以明天下午我可能晚回家一会儿。”

我说:“好吧。”

我为儿子面对此事的平常心,感到非常欣慰。

我尤其为史家胡同小学的校方和老师们感到骄傲,他们最看重的是学校的教学秩序,他们永远把保证学生的学习放在考虑问题的第一位。作为家长,把自己的孩子送进这样一所学校读书,是多么放心的事啊。

第二天晚饭前,儿子从学校回来了。我仔细地观察他,他的表情没有什么两样,和过去每天回家时的表情一样。

我问他:“你见到那位导演了?”

他说:“见了。刚一下课,老师就把我们叫到办公室去了。给我们介绍了几个生人,就是导演和他的剧组的。他们问了我们几个问题,分别问的,也问了我几个问题,我都回答了。然后老师就让我们回家了。”

我问:“都问你什么问题了?”

儿子大大咧咧地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学习怎么样啊,家庭情况怎么样啊,父母都是干什么的呀,平常看不看电影啊,喜欢什么样的电影片哪,等等。我都照实回答了。他们也没说什么,也没再问。几个同学都被问了一遍,老师就让我们解散了。”

儿子和我,都用很平淡的态度对待这件事。他们走了,我们的生活归于平静,一切仍然按照原来的步骤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