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侠骨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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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孤鸿书生

正是早春时节,自北国到江南,风光却是大为不同。北方还是寒风凛冽,一片肃杀。江南却早已褪去了冬日的寒冷,春意弥漫,抬眼便是无限的生机。树木抽出新绿,鸟语伴着花香,烟雨袅袅而起,江水渐暖,令人不觉陶醉了。

早春时节,京城应天正迎来一批一批的翩翩书生。正近会试之期,各地区的举人无不蜂拥而至,期盼着此次会试能够大放光彩,光宗耀祖。

话说科举制自隋朝创立,唐朝大为发展,乃成为普通百姓登入仕途的重要途径,更是成为读书人的最高荣誉。于是无数读书人夜半挑灯,刻苦努力。有朝一日若看到自己名题金榜,终也不负数载苦读,自己的理想抱负终于可以实现,前途开始一片光明。唐代诗人孟郊的一首诗可把这股得意劲写足了,正是:

“昔日龌龊不足夸,明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从此以后,他们开始混迹官场,涉足政坛。以自己的人生信条和坚守,在官场起伏。但最后衣锦还乡,善始善终者,自古却亦是少有。奈何,梦迷人,名利客,前赴后继,如飞蛾扑火。不见终者,但有来人。

到京城这一路上,满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读书人。自一幽然小道,伴着碧草翠树,一人一马映入眼帘,马行走极慢,倒似力气不足,好像随时都能倒地不起。

马上驮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二十来岁的少年,少年书生脸润如玉,神气奕奕,别有一番英韵。这马行走如此之慢,少年书生也不恼,只见他温柔的抚了抚马背,轻轻说道:“此番进京,我若考的好功名,想来父亲在天之灵也会十分高兴的吧,是不是呀,小玉。”说完又爱抚的拍了拍马背,原来这病马竟有这样一个温柔的名字,小玉低低的发出一声马鸣,似在响应主人。

少年书生眼神忽而有了些许波动,望着前方似乎还有些遥远的若隐若现的应天城,微笑说道:“应天吗?我来了……”

小玉脚力极慢,已到黄昏时分,却只行至应天城郊外,书生暗想今日恐怕难以进城,又要露宿郊外。忽见得郊外出现了一座客栈,书生顿时欣喜若狂,忙催促起小玉快行。

待得走近,只见一座颇为壮观的小阁楼,经四周葱茏翠绿的称托也颇为奇丽。书生有些惊讶为何郊外会有如此壮观的客栈,但已觉腹中饥饿,把马交给迎来的小二,径直走入客栈。

客栈中不多不少的人,有一桌坐了四个人,看他们的衣着足以让人心惊,身着飞鱼服,腰别绣春刀,俨然便是大内锦衣卫。说起锦衣卫来,听者无不闻风丧胆。滥杀无辜,目无法度,烧杀抢掠,这一系列的词语都给这个部门蒙上了残恶的色彩。倒是近几年来,天子废除了锦衣卫几项权利,使得锦衣卫亦不如往日猖獗了。这一桌人放肆的大笑,互碰酒杯,低声开心的聊天,偶尔还会发出惊呼,好像聊到了十分有意思的话题,引得客人纷纷侧目。

书生不以为意,要了些酒水,客栈内突然走入二个老者,两人六七十的年龄,一人身着蓝袍,一人身着灰袍,身上灰泥遍布,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好像经过了一场打斗。其中灰袍老者便呼喝起来:“小二,快给拿来上等的好酒。”书生正端起一碗茶来,蓝袍老者夺将过去,一口饮了,痛快的长舒了一口气,看了看有些诧异的书生,也不道谢,闪身和灰袍老者坐到了书生的邻桌。书生一杯茶被夺,却因为天性与人为善,倒是一点也不气恼。

那蓝袍老者和灰袍老者不顾其他,自顾自的呼喝起来,只见灰袍老者眉头狠皱,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们蓬莱三侠今日算是又栽了,那群武当的小崽子,真是气死我了,他日莫让他们犯在我手里,不然爷爷非得把他们剁成肉酱。”蓝袍老者也是狠狠的说道:“我们本与武当那群狗贼们无半点瓜葛,他们却总是自诩为名门正派,不分善恶,处处跟我们作对,以后我们就算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和他们搏一场,这样才不负我们蓬莱三侠的名号。”

两老者相对点头,眼神颇为坚定,那灰袍老者却突然变的悲伤起来,喃喃细语:“只是不知此生还能不能再见二哥一面。”说完,更是长叹一声。蓝袍老者也是仰天一叹,突然低下头去,拍了拍灰袍老者,说道:“现在不是你我伤心的时候,我们切莫忘记我们来此是为了什么。”灰袍老者一凛,点了点头,狐疑的问道:“大哥,你说那降龙十八掌当真……”蓝袍老者赶忙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打断了灰袍老者的话,指了指锦衣卫四人,低声道:“此事千万不能泄露。”灰袍老者会意地停止说话,只是低头喝着小二送来的酒水。

书生听得两人说到降龙十八掌,不禁张大耳朵,还想再听,他们却不说了,暗道真是没趣,心里对他们的话稍稍有所留意。

蓝袍老者点了一盘名唤‘玉珍铁鹿’的菜肴,所谓玉珍,不过是丸子和和白菜。铁鹿者,则是鹿肉而已,把它们拌起来,又蒸又煮,掌握些火候,便是‘玉珍铁鹿’了。

小二端上这盘菜来,灰袍老者迫不及待的开始品尝,刚吃了几口,便一口吐在地上,嗤笑道:“这是什么破菜,也敢称做玉珍铁鹿,火候不到,不如趁早关门是了。”

其实这等小客栈的饭菜定比不上那些大酒楼的饭菜正宗,灰袍老者吃惯了山珍海味,不禁发出牢骚。

灰袍老者也只是低声而言,却让店小二尽数听入耳朵,本来他便瞧二人一身灰尘,身上肯定也没多少银子,此刻还装起大爷来,那必是不满意了,张口便骂道:“哪里来的乡巴佬,敢口出狂言。”

蓬莱三侠本来今日心情就不好,被武当派当成落水狗来打,落得大败,还被一个小二骂,更是大怒起来,蓝袍老者冷笑一声:“好小子,敢骂你爷爷我。”

店小二不甘示弱:“骂你们怎么了,你们若是付不起银子,小爷我还要打你呢。”

这句话更是捅了马蜂窝,蓝袍老者一言不答,突然站起来,只听见一阵风声,一挥袖的功夫便把店小二按在了桌上,接着又坐下,只是用一根竹筷死死抵住店小二的颈部,店小二使劲挣扎,面红耳赤竟不能将头抬起来。灰袍老者哈哈大笑,道:“你个狗眼不识泰山的杂种,今日必须好好教训你,让你认识认识我们蓬莱三侠。”店小二挣脱不开,却是连话也说不出来。

眼见情况紧急,只听一个声音喝道:“且住!”抬头一看,正是此间的那个少年书生,神采英韵,气宇非凡,只见他摇着折扇,眼睛看着蓝袍和灰袍老者。

蓝袍老者和灰袍老者头也不抬,好像没听到书生的话。书生走上前去,用折扇去拨竹筷,嘴里还叫了声“起”,可是竹筷却是纹丝不动。书生自幼随父习武,内力已是颇为不凡,没想到这蓝袍老者内功更是深厚,自己的内力一触,便似深入大海,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书生大惊,知道蓝袍老者绝非凡人,慌忙退开两步,抱拳躬身道:“晚辈萧竹然,有眼无珠冒犯了两位前辈,但请两位前辈听晚辈一言,俗话说‘万事和为贵’,请两位前辈高抬贵手,千万莫要因为一件小事伤了和气。”

蓝袍老者看萧竹然说话真诚,把手一松,店小二顿时起开身,蓝袍老者道:“小老儿我看你这小书生面善,给你个面子。”萧竹然连忙道谢。那灰袍老者把银子摔在桌上,叫道:“嘿,店小二,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店小二经过刚才一件事,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忙致歉,算是对小瞧人付出了代价。

眼看夜将至,蓝灰袍老者已上得楼去。萧竹然细细思索:却不知蓬莱三侠为何只有两人,想来定是还有一人未到了。正思索间,客栈又迎来五人,四男一女。由装束观之,却是一身道袍,腰别长剑,个个横眉眼凛,太阳穴高高鼓起,正是江湖门派上的装束。萧竹然初涉江湖,颇为好奇,不禁多看了几眼。他们只是低头吃喝,一言不发。

待到酒足饭饱,看到店小二喂养了小玉后,萧竹然这才走上楼去。夜伴微光,萧竹然还在读书,只见他眉头皱着,好似遇到了极为不解的事,他低头自语:“为何存天理,而要灭人欲……”在屋中来回走得几步,还是反复道:“存天理,灭人欲……想来我读书赶考却是人欲,还是天理?”来回不得其解,终于困倦了,这才收拾一番,倒在床上沉沉睡去。梦里还是思索着‘天理’和‘人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