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基督山伯爵(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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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早餐 (2)

第一章 早 餐 (2)

法国是这样平淡无奇,巴黎是这样文明的一个都市,以致在它的八十五省境内——我说八十五,因为我没有把科西嘉包括进去——嗯,在这八十五省境内,您会在任何一座小山上找到一座急报房,或任何一个岩洞里找到一盏警察局安放的煤气灯。我只有一件事可以为您效劳,听您的吩咐,就是,由我或请我的朋友到处为您介绍一下。而且,您也不用人为您介绍——以您的大名、您的财富和您的天才,您可以到处自荐而受到良好的接待。我只有在一点上可以对您有用,如果在熟悉巴黎生活的习惯,使日子过得安乐舒适,或采办衣物用具这几方面,我的经验对您能有所帮助的话,您可以让我为您去找一所适当的住宅。我在罗马分享您的住处,但我不敢请您分享我的住处——虽然我并不主张利己主义,但我却是个出色的利己主义者——因为除了我本人以外,这些房间连一个影子也容纳不下,除非是一个女人。”

“啊,”伯爵说,“那是准备金屋藏娇了,我记得在罗马的时候,你曾说到过一件计划中的婚事。我可以向您道喜了吗?”

“那件事到现在还只是一个想法。”

“所谓‘想法’,意思就是事实。”狄布雷说。

“不,”马瑟夫答道,“我父亲极想结成这门亲事,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介绍给您——即使不是我的太太,至少也是我的未婚妻——欧琴妮?邓格拉斯小姐。”

“欧琴妮?邓格拉斯!”基 督山说,“告诉我,她的父亲是邓格拉男爵阁下吗?”

“是的,”马瑟夫答道,“是一位新封的男爵。”

“那有什么关系,”基 督山说,“如果他对国家有贡献,值得这种优遇的话。”

“贡献大极了,”波香回答说,“虽然身为自由党,但却在一八二九年为查理十世谈成了一笔六百万的借款,而查理十世就封了他一名男爵,并赏他荣誉爵士的头衔,所以他也挂起勋章来了。不过,并不如您所想的挂在他的背心上,而是挂在他的纽孔上。”

“啊!”马瑟夫大笑着插进来说,“波香,波香,这篇材料你留给画报吧,别当着我的面来挖苦我未来的岳父。”然后,他转向基 督山,“您刚才提到他的名字,难道您认识男爵吗?”

“我并不认识他,”基 督山回答,“但我不久以后就可以认识他,因为我经伦敦理查?勃龙银行,维也纳阿斯丹?爱斯克里斯银行,罗马汤姆生?弗伦奇银行的介绍,要在他的银行里开一个透支户头。”

当他说到最后这一家银行的时候,伯爵向玛西米兰?摩莱尔瞟了一眼。假如他这一瞟的用意是想打动摩莱尔的话,那么,他的目的达到了,玛西米兰象是触了电似地突然一惊。“汤姆生?弗伦奇银行!”他说,“您认识那家银行吗,阁下?”

“那是我在基 督世界的首都所往来的银行,”伯爵若无其事地回答。“我在那家银行很有点势力,有能为您效劳的地方吗?”

“噢,伯爵阁下,有一件事我到现在还没有调查出一个结果,您可以帮我查一查。那家银行过去曾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却老是否认那次曾帮过我们的忙。”

“我听您的吩咐。”基 督山说,并欠了欠身。

“但是,”马瑟夫又说,“奇怪,我们怎么会把题目扯到邓格拉斯身上去啦。我们是在给伯爵找一所合适的住宅。来,诸位,我们大家来建议一个地方,我们应该把这位新客人安置在我们大首都的什么地方?”

“圣?日尔曼村,”夏多?勒诺说,“伯爵可以在那儿找一座漂亮的大厦,有前庭和花园。”

“嘿!夏多?勒诺,”狄布雷反驳道,“你只知道你那死气沉沉,索然无味的圣?日尔曼村。别信他的话,伯爵阁下,住在安顿大马路好,那才真正是巴黎的市中心。”

“戏院大道,”波香说,“挑一间有阳台的房子,住在二楼。伯爵阁下可以把他的银沙发带到那儿去,一面抽旱烟,一面看全巴黎的人在他的面前经过。”

“那么你没有意见吗,摩莱尔?”夏多?勒诺问道,“你不建议一下吗?”

“噢,有的,”那青年微笑着回答,“我倒也有一个建议,但他已经有了这么多好的建议,我想他可能选中了一个,可是既然他还没有回答,我再冒昧地提一下,请他到一座漂亮的大厦里租几间房子住,那是朋巴陀的建筑物,我的妹妹已在那儿住了一年,就在密斯雷路。”

“您有一个妹妹?”伯爵问道。

“是的,阁下,一个最好的妹妹。”

“结婚了吗?”

“差不多九年了。”

“幸福吗?”伯爵又问。

“再幸福不过了,”玛西米兰回答说,“她嫁了一个她所爱的人,那个人在我们家境落魄的时候也没有对我们变心——就是艾曼纽?赫伯特。”基 督山作了一个旁人觉察不出的微笑。“我在假期中就住在那儿,”玛西米兰继续说,“我,和我的妹夫艾曼纽,只要伯爵阁下肯赏脸有所吩咐,都可以悉听传唤。”

“等一等!”阿尔培不给基 督山有回答的时间,就大声说道,“小心哪,您要把一位旅行家——水手辛巴德,一个到巴黎来旅游的人,——关闭到刻板的家庭生活里去了。您等于给他找了一位管束他的家长了。”

“噢,不,”摩莱尔说,“我的妹妹才二十五岁,我的妹夫三十岁。他们都是活泼愉快的青年人。而且,伯爵阁下当然住在他自己家里,只在高兴时才见见他们。”

“谢谢,阁下,”基 督山说,“我能够与令妹和她的丈夫相识就很高兴了,如果你肯赏脸给我介绍一下的话。但这几位先生的好意我不能接受,因为我的寓处已经准备好了。”

“什么!”马瑟夫喊道,“那么您要去住旅馆了,那未免太无味啦。”

“我在罗马是住得这样蹩脚的吗?”基 督山微笑着说。

“天哪!您在罗马花了五万毕阿士特来布置您的房间,但我想您不见得每天都预备花那样一大笔钱吧。”

“倒不是为了那个原因我才不敢住旅馆,”基 督山答道,“但我已决心要买一所房子,我派我的贴身侍卫先来,他这个时候该买好房子,而且布置好了。”

“那么,您有一个熟悉巴黎的贴身跟班吗?”

“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到巴黎。他是一个黑人,又不能说话。”基 督山回答。

“是阿里!”阿尔培在大家的惊奇声中喊道。

“是的,是阿里,是我那个哑巴黑奴,我想,您在罗马见过他的了。”

“当然,”马瑟夫说,“我记得清清楚楚。但您怎么会叫一个黑奴来买房子,叫一个哑巴来布置呢?他会把一切都弄糟的呀,可怜的伯爵大人。”

“你别想错了,阁下,”基 督山回答说,“我的看法恰好相反,他一切都会使我满意。他知道我的嗜好,我的怪癖,我的需要,他到这儿已有一周了,就凭着一条猎狗的本能自己去搜索,他会把一切都给我妥妥当当地安排好的。他知道我今天十点钟要到,上午九点钟,他就在枫丹白露栅门口等候我。他给了我这张纸条,上面有我住处的地址。您自己看吧。”于是基 督山递了一张纸条给阿尔培。

“香榭丽榭大街,三十号。”马瑟夫念道。

“啊,太神奇了。”波香说。

“派头真大。”夏多?勒诺接上一句。

“什么!您不知道您自己的住处吗?”狄布雷问。

“不,”基 督山说,“我告诉过你们了,我不爱迟到,我在马车里换衣服,一直到子爵的门口下车。”

这几个青年彼此望了望。他们摸不清伯爵是否是在扮演一幕喜剧,但他所说的听起来是那么的质朴,无法假定他说的是谎话,而且,他又何必要撒谎呢?

“那么,”波香说,“我们只能尽我们所能为伯爵阁下尽些微劳自慰了。我,以我新闻记者的资格,为他打开各家戏院的大门。”

“谢谢,阁下,”基 督山答道,“我的管家已在每一家戏院里定了一间包厢。”

“您的管家也是一个黑奴吗?”狄布雷问。

“不,他是你们的同胞,如果一个科西嘉人可以算作法国人的同胞的话。但您是认识他的,马瑟夫先生。”

“是那位出色的伯都西奥先生,极其擅于租窗口的那位吗?”

“是的,您那天在罗马的时候见过他。他当过兵,当过走私贩子——事实上,什么都干过。我不太清楚他究竟有没有和警察局发生过小麻烦——比如说,用一把小刀子戳人之类的事。”

“而您挑选了这位诚实的公民做您的管家吗?”狄布雷说,“他每年要多少钱?”

“凭良心说,”伯爵答道,“我相信不比别人多。他很符合我的标准,认为天下没有办不到的事,所以我就用了他。”

“那么,”夏多?勒诺又说,“既然您已安排妥当,有了一位管家,又有一所座落在香榭丽榭大道的大厦,您就只差一个情妇了。”

阿尔培笑了笑。他马上想起了他在爱根狄诺戏院和巴丽戏院伯爵包厢里所见到的那个希腊美人。

“我有比情妇更美妙的东西,”基 督山说,“我有一个奴隶。你们的情妇是从戏院,歌舞团,或游戏场里弄来的,而我是在君士坦丁堡买来的。她花了我不少钱,但我却不在乎。”

“但您忘记了,”狄布雷大笑着答道,“正是像查理国王所说的:我们法国人天性最坦白,她一来到法国,您的奴隶便自由了。”

“谁告诉她?”

“第一个看见她的人。”

“她只会说罗马土话。”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至少我们可以见见她吧,”波香说,“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难道您是雇用了哑巴太监来侍候她的吗?”

“噢,不,”基 督山回答,“我可没有东方化到那般田地。我身边的人谁都可以自由离开我,而且当他离开我的时候,他大概已不再有求于我或有求于任何人了,可能正是这个理由,所以他们没有离开我。”

他们已经在用尾食和雪茄。

“我亲爱的阿尔培,”狄布雷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来,“现在已经两点半了。你的贵宾很有趣,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必须回到部长那儿去了。我要把伯爵的事告诉他,我们不久就可以知道他究竟是谁了。”

“小心哪,”阿尔培答道,“这件事可谁都没办成。”

“噢,我们的警务部有三百万经费。不错,他们几乎总是有亏空,但没有关系,我们为了这件事还可以再花五万法郎。”

“你知道了告诉我好不好?”

“我答应你。再会,阿尔培。诸位,早安。”

狄布雷一离开房间,就高声大喊:“备车!”

“好!”波香对阿尔培说,“我不到众议院去了,但我已经有一篇文章献给我们的读者了,那比邓格拉斯先生的演说要强多了。”

“看在老天面上,波香,”马瑟夫答道,“我求你一个字都不要发表,别把我向社会介绍他和推荐他的功劳抢掉。他这个人不怪吗?”

“何止怪,”夏多?勒诺回答说,“他是我生平所见最最特别的人之一。你来不来,摩莱尔?”

“等我先拿一张名片给伯爵阁下,他答应到我家来拜访我们一次呢。”

“请放心,我会去的。”伯爵鞠躬回答。于是玛西米兰?摩莱尔和夏多?勒诺伯爵一同离开房间,只留下基 督山独自和马瑟夫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