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小弟已经八九岁,不是当年好糊弄的小娃,青璃每次编故事,稍微有一点不合理的地方,立刻被小弟指出,青璃揉揉额角,承认她没有编造故事的天分。
第二日一早,子喜和念阳早早地去了学堂,她起身之时已经日上三竿,昨夜在空间里整理粮种,顺便把在大秦打劫的东西拾掇了一遍,其中一间库房堆满了杂物,多半是桌椅板凳等,上次打劫了一个米粮铺子,那家店比较大,货物齐全,还有一些油盐酱醋,用大桶装着,堆在库房里占地方,这次回村,青璃想着不然以后这个调味品也给族人们发放算了。
季韵在岐山书院,刚好今日休沐。上门去探望,也不能空着手,她从空间里翻找了几个食盒,里面装一些糕饼茶叶,乘着马车,先去子归茶楼里面打探。
书院休沐,茶楼里有不少学子,众人在议论京都恩科之事。青璃进门之后,引发了不小的轰动,有人认出她就是莫子归的妹妹,这些学子们很殷勤,大家迅速围拢上来。
在北地这么久,青璃身上有一圈一圈的光环,但是很少是因为她是莫家人,多半是沾了淳于谙的光,她是淳于谙的未婚妻,北地士兵眼里公认的少夫人,今儿是头一次,学子眼里的她,只是莫子归的妹妹。
青璃觉得很自豪,就和众人多说了几句,其中有一些在京都回来的,对她的态度很友好,经过多方打听,才得知季韵的具体住处,有几个好心的学子,把她带到了季韵的小院。
曾经的知府公子,如今住的地方只是一户人家单独隔出来的一间房,院墙斑驳,掉了皮,砖瓦之间满是缝隙,像随时都能轰然倒塌一般。
在侧面开了一扇小门,门虚掩着,青璃走进去,在墙角处搭了一个棚子作为灶间,角落里散落着柴火,小院凌乱,院子里还有几只母鸡正在跑,见到有生人,从窝里钻出来两只看家的大鹅,很是凶悍。
岐山书院旁边有很多租赁的房间,很多学子都是外地的书生,住在书院里怕不自由,在外面单独赁住小院,所以这些小院水涨船高,比一般价钱要贵。
季韵租赁的小院离书院有一段距离,这里又是普通百姓居住的人家,自然便宜些,每个月只要二百文。
听见外面有声音,季韵放下书本,揉揉发涩的眼睛,从来没有这么急功近利过,他的资质一般,先生曾经说过,考上进士很难,但是爹爹就是进士出身,就指望他有出息,让季家发扬光大。
家里的一些事情,季韵不是不明白,后院的争斗颇多,他也不太在乎,认为那是女子的事,季盼好歹是他的妹妹,而且以前对他这个哥哥嘘寒问暖,很是体贴,有时候晚上还会命令丫鬟婆子端宵夜给他。
对比起来,亲妹妹季悠就做的差多了,经常生气撒娇,不懂事,脾气也直接。那时候他在书院里,每天听到有同窗夸季盼,曾经为这样的妹妹自豪,而季悠,琴棋书画都不算精通,在北地没有才名。
现在想起往事,季韵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都是他愚钝,不分好赖,诗书上平庸,这才让娘和妹妹没有了依靠,每日里受三姨娘的气,他作为男丁没有立住门户,得不到爹爹的喜欢。
有时候爹爹总是说,他的脑子和木头疙瘩一样,很怀疑他是不是老季家的子孙,那时候他很伤心,也会努力上进,心里最羡慕最崇拜的只有师兄莫子归,那才是天神一样的人物。
师兄永远都能回答出任何问题,无论是先生的提问,还是同窗的刁难,总是一副淡定的模样,对任何人疏离,可是就这样的人,在南北书院比赛上,一鸣惊人,震惊北地。
“青璃,你怎么找到这里了?”
面对青璃,季韵苦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知府的后衙,那时候他还是知府的公子,记得初次见面,她的容颜确实让他很是心动,或许每个书生的心里都有一个风花月雪的梦。
后来得知他的身份,心里的那点旖旎全无,多了一些类似崇敬的东西,现在二人见面,季韵只能感叹物是人非,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平头百姓,家破人亡的苦命人。
“我来看看你。”
青璃跟着季韵进了房门,这一间小房间是个套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外面有一个小偏厅,里面是书房和卧房,收拾得还算整齐,摆设不多,最珍贵的恐怕就是书架上面的书籍。
“青璃,不管么样,谢谢你。”
季韵泡好茶,沉默良久,只说出这句话,他对青璃的心思是复杂的,他心里明白,造成现在这样的结果,都是爹爹自作自受,可是一想到故去的娘和被流放的小妹季悠,他的心就和针刺一般的疼痛。
人总是要向前看,他要在三年之内考中进士,做官,做一个好官,以后给小妹季悠依靠,到时候,即便是小妹流放归来,即便是已经嫁过人,那又如何?他可以养小妹一辈子,让她过最好的日子,不用担心会不会再次被赶出家门。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我相信你可以。”
季韵是季悠唯一的依靠,提起倔强的季悠,青璃心里只剩下心疼,季悠走的时候,把所有陈家的家产捐出去,丝毫没有给自己一点退路。
青璃知道季悠不会死,因为她心里还有仇恨,对季知府的恨,对季盼的恨意,为这个才能活下去,还是很可悲的,她有的时候想,若是抓到季盼,是不是要不停地折磨,让季盼活着,这样季悠也有活下去的理由。
“住在这里还行吗,有没有什么难处?”
青璃知道季韵是个读书人,有气节,她假装进入到书房参观,把一个荷包轻轻地放在桌上,里面有季悠的一封信,还有几百两银票,足够支撑岐山书院的束脩以及未来的科考。
“挺好的。”
季韵第一次和女子单独在同一屋檐下,现在二人身份如此悬殊,他有浓重的自卑感,想到曾经活泼的小妹季悠,被流放之前的那一幕,他忍了又忍,这才没流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