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朝鲜战争:未曾透露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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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麦帅解职(3)

当晚,杜鲁门在日记中再次评论这位将军说:“麦克阿瑟通过乔·马丁又扔了一颗政治炸弹……这看来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极端的抗命不从。”杜鲁门对麦克阿瑟去年夏天对海外战争退伍军人协会讲话引起的轩然大波,以及他为“见麦克阿瑟并达成面对面的谅解”所做的威克岛之行只是一笔带过。他接着写道:“我已经得出结论:我们在远东的大将军必须召回。(在下午的会议上,)我未表示任何意见,未告知他们我已做出的决定。”

在这个周末,对着麦克阿瑟的钳口收紧了。在星期六的一次会上,马歇尔对总统说,他已经看了那些往来电报,并得出了结论:“麦克阿瑟早在两年以前就应该革职。”杜鲁门把众院议长、得克萨斯州众议员萨姆·雷伯恩,首席大法官弗雷德·文森召到白宫。从杜鲁门在国会的那些年代起,这两位就一直受到信赖,是杜鲁门政治上和个人的朋友。“我们谈了很长时间,首席大法官劝告要谨慎,”杜鲁门说,“他说美国总统的权威岌岌可危。……他们说我必须十分认真地估量形势,并得出自己的结论。雷伯恩担心的是政治方面。”

他们走后,杜鲁门拿出关于美国历史的书来,他再次阅读了关于林肯同麦克莱伦将军发生的问题。一个特别使他感到有趣的故事是关于林肯在麦克莱伦就政治问题品头评足时如何对付他的。这故事说,有人问林肯,他将如何回应这位将军。“没什么,但是这使我想起了一个人,他的马直踢后腿,还把他的脚卡在马镫里,于是这个人就对马说:‘要是你还继续踢下去,我可就要下马了。’”

星期天下午,在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奥马尔·布雷德利将军位于白宫对面、波托马克河那一边的五角大楼办公室里举行了酝酿会。麦克阿瑟实际上受到了由他的侪辈组成的陪审团的审讯。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参谋长们刚刚决定要大大扩展麦克阿瑟的权力,并正有待总统批准,而现在他们又要讨论麦克阿瑟作为联合国军总司令的命运。4月4日,即马丁披露麦克阿瑟信件的前一天,参谋长联席会议用了一天时间“作为紧急事务”来讨论对待盟国的方法,以判断他们是不是愿意“支持美国对中国大陆可能采取的行动”。海军参谋长谢尔曼海军上将主张草案要更为强硬,指出“必须做好准备”以攻击大陆,而不是“继续考虑”这些行动。用五角大楼的官方语言来说,谢尔曼的修改意见(已被其他各位参谋长所接受)即是说,空军和海军应当开始集结人力和装备以攻击特定的目标。

接着,4月5日,参谋长联席会议对关于苏联可能进行干涉的情报警告做出了回应,他们批准了一项命令草稿,授权麦克阿瑟在联合国军受到重大空中袭击时,可袭击在“满洲”及其附近的中国空军基地。此后几天里,参谋长联席会议的这一草案得到了国务卿、国防部长以及杜鲁门的批准。按照正常程序,下一步就该把这一命令草稿送交麦克阿瑟以作应急计划之用,但是麦克阿瑟与杜鲁门的纠葛干扰了这一进程。参谋长联席会议决定扣发这一命令,甚至不让麦克阿瑟知道有此命令存在。

在参谋长联席会议关于说明这一决定的备忘录中,布雷德利写下了最厉害的诅咒麦克阿瑟的话。他说,这一命令没有发送给麦克阿瑟,因为参谋长联席会议恐怕他会“操之过急来付诸实施”。

布雷德利将军对解除麦克阿瑟职务一事有一点缩手缩脚。在星期日的会议之前,他建议马歇尔给麦克阿瑟写一封私人信函,指出他的公开言论使总统被迫采取行动。布雷德利和马歇尔后来一同起草了给麦克阿瑟的信件。

星期日下午2时,参谋长们来到布雷德利办公室围桌而坐,他们是陆军参谋长柯林斯、海军参谋长谢尔曼、空军参谋长范登堡。他们第一次得知了布雷德利所说的“麦克阿瑟问题”的严重程度。布雷德利说,总统正在考虑撤换麦克阿瑟,马歇尔部长希望得到参谋长们“严格的军事意义上的意见”。尽管杜鲁门并不知道,参谋长联席会议是很欢迎这个机会来对付麦克阿瑟的。布雷德利的副官切斯特·克利夫顿上校说,参谋长联席会议“老早以前——早在2月或1月,而且是出自军事而不是政治的理由,就在任何事情上对麦克阿瑟都不抱幻想”。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抱怨涉及:麦克阿瑟指挥失当(分兵两路,以及发动11月的攻势时情报缺失);对自己和他的部队丧失信心;在发给华盛顿的电报中“意气用事、怨天尤人”;嫉妒李奇微稳定战局的功绩。当天的讨论集中于麦克阿瑟对政府政策的攻击,而不是他战场上的表现。

讨论进行了大约两小时。这次会议没有留下正式记录(这里的描述是基于柯林斯的回忆录以及谢尔曼的一份备忘录),但是参谋长们一开始就达成一致意见,即麦克阿瑟必须离职。他们还讨论了一项保留面子的姿态,即允许他保留驻日本最高司令官的职务,参谋长们知道这是麦克阿瑟最为钟爱的职位。但是由于日本和朝鲜的问题是如此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以致这一战区不能由两位司令官来领导。最后,参谋长们认为,麦克阿瑟必须解职,马修·李奇微是接任者的最佳人选。

到了4时,参谋长们(柯林斯描述说,这是一帮“沮丧却又冷静的人”)下楼来到走廊,前往马歇尔的办公室。这里的环境是华盛顿的胜景之一。马歇尔坐在一张巨大的橡木办公桌后面,这是几十年前约翰·潘兴将军在陆军部时期存留下来的。办公室的窗户正对着弗吉尼亚一侧波托马克河青翠的河岸,再过去便是白宫、国会山和华盛顿纪念碑。这一胜景环抱着一名职业军人必须对之做出回答的那些机构,即总统、国会,以及乔治·华盛顿的军事传统。

马歇尔自春天以来一直身患流感,他今天仍呼哧直喘。他感觉到了那项即将提出的裁决。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不会欢迎这一裁决,因为它不可避免地将被看作是对他所奉献一生的这一职业的侮辱。参谋长们也没有任何人欣赏即将来临的这件事。他们每个人都是军官,都对“解除指挥权”的字眼感到羞耻。柯林斯说得好:“要参与对一位杰出战士的免职,这实非一件易事。”

马歇尔直截了当地问每一位参谋长应当如何处置麦克阿瑟。每人都在表态之前说自己“只是从军事的观点”说话,谁也不想让政治来掺和这一过程。谢尔曼认为,如果美国要想成功地限制在朝鲜的冲突和避免第三次世界大战,“我们必须有一个我们可以信任和可以依赖的司令官”。柯林斯相信,总统“完全应该有这样一位战地司令官,他的观点同他政府的基本政策更为一致,他更能够听命于作为总司令的总统的意志”。范登堡未表示异议。

他们并未进行正式表决。参谋长联席会议并没有提议麦克阿瑟应当解职,他们只是向马歇尔表示他们的观点以传达给白宫。他们反对麦克阿瑟的理由有两点:总统(以及他们自己)需要能够完全信赖的下属司令官;文职人员掌管军事大权的原则。几周之后在参院作证时,布雷德利概述了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想法。鉴于麦克阿瑟“不完全赞成”政府在远东的政策,“这就很难由他来执行既定计划……”布雷德利继续说:

为了军事上的成功,我们经常坚持这一条:每当上级对一名下级完全失去信任时,无论这种丧失信任是否在事实上有充分理由,这名下级也必须被撤换掉。……

在目前这个例子中,没有多少证据表明麦克阿瑟曾经拒不执行参谋长联席会议的任何直接命令,或者对命令采取相反的行动。但是,每当麦克阿瑟没有得到他所希望的命令,或者他不赞成必须遵循的基本政策时,他就把此问题公之于众。这样做有时就泄露了参谋长联席会议所不打算做的事情,造成相当困窘的局面,而且也让人不能信任麦克阿瑟对于今后行动的态度,如果这些行动不符合他的心意的话。这一切都使公众对军方的领导能力产生怀疑、困惑和不确定感,而现在正是非常需要人们相信军方领导能力的时候。

参谋长联席会议全体成员时时表达他们坚定的信念:军方必须一直处于文职政府的控制之下。在这次事件中,他们都十分忧虑,如果麦克阿瑟不解职的话,很多人会指责说:文职政府不再控制军方了。

职业军方宣告了一个相当于有罪的判决,其中有一句话等于就是处以极刑: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应被革除指挥权,返回国内。

总统做出决定

椭圆形办公室是美国总统进行繁重工作的地方。这间特大型屋子位于白宫西侧后面,天花板直至地板的落地大门正对着玫瑰园。总统办公桌正在U形屋子的后部。这间办公室没有让杜鲁门畏首畏尾。在他占用这间屋子之初,他就在办公桌上放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责无旁贷。”

星期一上午9时,这个“责任”就是麦克阿瑟问题。布雷德利带了头,他报告说,参谋长联席会议一致认为麦克阿瑟应该解职。(布雷德利从来没有表示过自己的观点,也没有人问起他。在春季晚些时候举行的参院听证会上,他说他已经“以不表示反对,表明了赞成”。)哪儿都没有犹豫踟蹰。马歇尔希望麦克阿瑟下台;艾奇逊和哈里曼“非常强调”他应该撤职;未等每一位顾问都表态,杜鲁门就透露他已经下了决心。在看到麦克阿瑟3月24日声明之后,杜鲁门很快就决定了,这位将军必须撤职。

讨论转向如何用最有效的方式来告诉麦克阿瑟他已被解职。艾奇逊认为,“通过军方渠道来发送通知是不明智的,这将让他的司令部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他是在事先不知道的情况下被解职的。这对麦克阿瑟将军将是一种奇耻大辱。……”

事有凑巧,陆军部长弗兰克·佩斯正在远东视察,而且这一天他正好在朝鲜。杜鲁门命令把撤职通知发给佩斯,他将于4月12日上午10时(华盛顿时间4月11日晚10时)在东京美国大使馆麦克阿瑟家中当面递交给他。这里牵涉到两套消息:一套是致麦克阿瑟、李奇微和詹姆斯·范佛里特将军的正式军事调动命令,范佛里特将军将接替李奇微出任第8集团军司令;另一套是白宫新闻秘书约瑟夫·肖特将准备的公开解释性声明,一俟麦克阿瑟得到他已解职的通知时即公开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