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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并没有凋谢——简介二十人诗集《白色花》(1)

本书收录了作者写的《略谈我早年的诗》、《一首诗的故乡》、《诗为什么越写越难》、《普希金没有流派》、《诗绝无虚构》、《谈一首小诗的构思》等八十多篇文章。

本书收录了作者写的《略谈我早年的诗》、《一首诗的故乡》、《诗为什么越写越难》、《普希金没有流派》、《诗绝无虚构》、《谈一首小诗的构思》等八十多篇文章。

《白色花》是二十位诗人的诗歌合集。在这二十位诗人中,除了阿垅、鲁藜、孙钿在30年代已经开始文学创作之外,其余的在柏年代大都还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他们是一些名副其实的“初来者”,并没有经过专门的文学陶冶。

但是,在祖国和民族蒙受灾难的时候,他们被强烈的战斗欲求和责任感,以及由现实生活激发起来的热情所驱使,情不自禁地从心灵深处唱出自己真挚而质朴的歌声。

40年代初,正值抗日战争爆发之后不久,中国的现实生活空前动荡而又空前广阔,《白色花》的作者们,有的奔波在抗日民主根据地,有的在大后方从事进步的文化工作,有的在公开的战斗行列之中,有的在秘密的地下从事艰险的革命活动,有的正在大学读书,有的还是些未成年的中学生。不论他们的处境如何相异,却都生活在中国的苦难的土地上,生活在中国人民的炽烈的抗日斗争之中,因而在政治上有着共同的信仰和向往,那是—个热情蓬勃的年代,或许只有诗这一形式,才是以更真切,更敏锐、更及时地表现那种血与火交织的时代风貌和一个伟大民族奋战不屈的姿态。正是在诗人艾青的领唱和影响之下,引发出了这一代年轻诗人的战斗的歌唱。

由于他们的经历、教养、气质的不尽相同,在诗的风格上也具有各自的特色,如鲁藜与绿原、阿垅与冀访,曾卓、杜谷与孙钿、胡征,他们的风格都有着明显的个性。但在创作态度和创作风格上却又有着共同的倾向。这个共同的倾向性,并不是天生的气质决定的,而是在那个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在各自进行诚实而苦难的探索时,通过创作,互相吸引、互相感染、互相激励、逐渐地形成的,并且汇聚成为一个诗歌艺术上的流派。当然,这个流派并不能由这二十位作者来代表。应当说明的是,有一些成就更大的诗人,出于别的原因,未被邀请到这本诗集里来,而他们的作品,事实上却更能代表这个流派早期(以胡风主编的《七月》为主要阵地)的艺术特色。这个流派的得以形成,他们的作品曾起过诱导和奠基的作用。而本集的这批年轻的诗作者,正是在他们的影响之下成长起来的。

《白色花》的作者们,始终努力把诗的创作活动和作者的人生态度相联系并一致起来,努力把诗所体现的美学上的斗争和社会性的战斗使命相联系并一致起来,以及由此而来的自觉地继承和发扬中国新诗的战斗传统,沿着现实主义的道路不断地前进。

中国的新诗,从1919年“五四”新文化运动发源,经历了曲折而艰辛的探索过程,到了30年代,才由艾青等人以其崭新的明朗的意象,震慑人心的描写手段和魄力,拓展成为一条壮阔的河流,把中国的新诗从沉寂的书斋和肃穆的讲坛呼唤出来,让新诗自觉地与人民接近,并在人民的苦难和奋战之中经受磨炼,用前所未有的朴素,自然、明朗、健康的声音,为祖国和亿万人民的命运而歌唱。他们的代表作如艾青的《北方》、《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向太阳》、《吹号者》等,成为30年代末到40年代初中国诗歌的最有特色的新的声音。《白色花》的作者们不仅从中学到了新诗的独创性,主要的是从中认识到新诗必须清醒地表现时代精神和广大人民的情绪。

他们认为,诗的生命不是格律、词藻、诗行排列之类所能赋予的,诗的意象和气韵等都必须来源于生活。他们要的是鲜活的语言,而弃绝那些冷冰冰的没有生命盼文字。诗中应当有希望,有欢快,有喜悦,也有憎恨,有愤怒,但决没有纯客观的描绘和枯燥的议论。诗不能隐瞒自己,不能排斥诗人对于客观世界的主观抒情。排斥了主观的抒情,也就排斥了诗。他们特别反对那种两重性格,作者的主观世界与诗的境界不沾边,甚至相违悖的虚伪的作风。

他们早期的作品写于爱国主义热情蓬勃的年代(主要指国统区),作品的情调比较单纯、高昂,生活的旋律是欢快的,作品的色彩明朗,历史的限制还不太显著。后期的作品则是复杂的历史环境的产物。国统区的作者们,在思想上和创作上经受了各种考验逐渐成熟起来,但是严峻而险恶的现实和文艺界的沉闷与混浊的气氛,也使他们感到难以忍受的窒闷。正直的作者们不但面临着民族大敌,而且还时刻遭到反动统治者的扼杀和迫害,他们有的被投入监狱,有的遭到通缉,有的不得不隐蔽起来,因之他们的创作的基调,不可避免地带上一些沉郁与悲怆的成分。同时,为了坚持民主斗争,仍然与敌人进行面对面的拼搏,有许多诗,如绿原、冀访的一些政治抒情诗,充满b悲愤与控诉。但是,即使在这个困难的历史时期,这些作者,也没有颓唐或溃退。他们跟广大人民一起,在苦难中不断前进。对这种历史的限制,他们并非没有自觉,为了突破这种限制,到了抗日战争的后期,他们之中的不少人,都陆续进入了解放区。

阿垅长期遭到误解。但是从人到诗却是朴实而淳厚的,几乎没有外饰,甚至显得有些笨拙。他的诗的内涵的美具有逼人心灵的魅力。他像一个浑身戗伤的使徒,自觉而坦然地锻炼自己的灵魂。他的每一首诗,无不经过血与泪的长期孕育,形成的过程,让人联想到深海的珍珠。编入《白色花》的《纤夫》是阿垅的一首恢宏的力作,从纤夫的形象与命运之中,注入了他本人的生活的艰辛。事实上,他的一生就很像逆蠢而进的纤夫。

风,顽固地逆吹着

江水,狂荡地逆流着,

而那大木船

衰弱而又懒惰

沉湎而又笨重,

而那纤夫们

正面着逆吹的风

正面着逆流的江水

在三百尺远的一条纤绳之前

又大大地——跨出了一寸的脚步……

中国的船啊!

古老而又破漏的船啊!

而船舱里有

五百担米和谷

五百担粮食和种子

五百担,人民生活的资料

和大地底第二次春底胚胎,酵母

纤夫们底这长长的纤绳

和那更长更长的

道路,不过为的这个!

诗人在(纤夫》这首诗里,真切可触地塑造出纤夫的苦难和坚毅而浑然一体的姿态与意志力。从《纤夫》可以看出诗的意境与形象的深隽的内涵力量,以及作者的艺术个性。

阿垅的爱情生活也是充满悲剧性的。他一生写过不下百首爱情诗,《白色花》只从作者的手稿中选了几首。《无题》末节写道:

要开作一枝白色花——因为我要这样宣告,我们无罪,然后我们凋谢。

诗集《白色花}书名字即本于此。阿垅的诗,即使是纯粹抒发个人感情的爱情诗,也反映出时代和人民的精神光泽,以及作者的人生态度。他憎恶虚伪的作态。

读过阿垅的诗,再读鲁藜的诗,就像跨人另一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