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锁骨菩萨下世 (2)
女曰：“列学士乃御寇孙也，御风而行，展轮效驾之事，必有道矣。”列曰：“黔中人不能关车，轮载恐烦屡顾。然主投足而仆举手，敢惮劳耶！”遂接构不已。一则为无病之呻，一则为溺人之笑。向学士砺齿而言曰：“于斯时也，百岁老人，将不可忍，无从抵隙，而使向隅，维心亨也乎？”女笑曰：“餍足之道，众齐人共之，何乞相也。”乃辞列而招向。流车之涎，久而易醉；咽井上之李，聊以忘饥。向欢焉出涕，惫矣失声。良久诉曰：“主亦褊心，失之鲜于，而收之于仆，不且前多与，后多取，少均和哉！”女曰：“人自争雄，儿非利牝，何嫌何疑而生心于出纳间也？”向亦辞谢。女怜杜学士之未及驰骤而疮痍转深，乃与伏枕辗转，稍津逮之。杜感而醒曰：“主之爱仆也，炙肌啖肉，所以明恩；倚玉衔珠，曾非好弄。将是乡以老，无中道相捐，则死且不朽矣。”女曰：“儿之毛发，只系所私，君有肾肠，勿离斯宠。以年相悦，以貌相承，独掩众芳，同谐幽赏。自今以始，当夕维君，好会不在兵车，奇勋不争矢石矣。”
明日，女令官中四学士待召，惟杜承瓘常侍中，食必同碗，沐必同巾。为置女史二人以供旁射。杜尝曰：“唐家秽史，所称《如意君》，控鹤监，殆诲淫耳；非居宠也。吾乃今见丝肉之乐，虽贤者不易知，粉香之情，惟化人为独至。”女大为击节，命向道飞白书之。诸学士咸叹美。向生银钩未竟，会蛮目苟承恩来启，女曰：“李菩萨赴湖南请救，来一金菩萨领兵千人，前锋亦一女将，索公主战。”女笑曰：“我自临阵观之，汝等九蛮目齐出，力擒此娃，增一宫婢可矣。”鲜于季通曰：“是娃来请以惠仆，无使小杜骄人也。”女曰：“未尝不然，亦视夫遭际何如耳。
”五君遂各乘款段马，随女后，至纛旗下。木兰专呼蛮婢出话。女揽辔言曰：“闻贵主之风，解甲何其迟也；稽阿奴之戮，捧或可免乎？不然，受缚于虎痴，贻讥于马走，诚不忍吴宫美人之首，怆彼阖闾；中郎幼女之身，赎于孟德。”木兰怒曰：“蛮婢暖昧填胸，胭脂夺目。人尽夫，将不齿于姬姜；兵犹火，乃安心于金革。谨为天讨，诛是人奴；能遭孟获之七擒耶，抑避楚成之三舍也。”女亦怒，呼苟承恩出敌。苟大呼前曰：“便擒此汉娘，供鲜于学士之役！”挺长矛径刺，木兰急以剑迎，无虑三百合。苟勇甚，木兰勿能胜。金大都督偕李节使以兵出斗，九蛮目皆死焉。
女率五学士败走，坚壁不敢出。季孙献谋于金大都督曰：“蛮女淫而荡，可遣数十壮士之美者伪投之。就衾枕之间，行徐夫人之匕首。此女宜可歼也。”选千人中刚得六十三士，皆自负其具，兼饰于容者，诣蛮营求试技。女闻汉郎之至也，不栉而迎，未餐遽出，问：“尔汉兵乎？”曰：“然。”问：“尔欲何为乎？”曰：“慕色而来，虽死不避。”女问第一人曰：“尔何姓名？”答曰：“强勇。”问：“年几何矣？”答曰：“二十。”女命入内，拥之言曰：“尔慕色，知少艾之色否？”强勇见女容即已销魂，执女手不能解带，女自探强之□中，则昂藏之物，殆倍于鲜于。女因立就之，钻穴为难，斩关不易，强殊勿能忍，反其道而行之。如雷如霆之声，闻而怵惕；既肥且□之力，御者摧颓。女曰：“尔真勇士，予固淫人，乃枘凿久之，而始得入。水乳寒矣，且潜交融。而金戈一挥，玉液频竭。尔其刺股，予亦鞠躬。
以明可荐之溪毛，毋叹复生之髀肉可乎？”自此强仍沙汰于后，女已簸扬于前，三峡倒流，五丁欲死，强不振堕地。女扶之，拥坐问曰：“尔数十人中如尔善战者，可得而悉数欤？”强答曰：“如卒之辈，车载斗量，大约貌胜者十人，力胜者二十人，余亦俱非孱弱，卒当奉扬仁风，俾之来会。”女遣侍儿送强出，自以金盒贮同心结赐之。强还外营，告其党曰：“是女有兼容并包之量，夸多斗靡之心。吾忝先尝，诸君必当继起。他日便相汲引，不敢自私。”其党皆喜，诘朝先率五人进谒。女命入，五人拜舞。女问强曰：“斯殆十人之半耶？”对曰：“然也。”女笑语曰：“何若是之丽，芙蓉之与友，绰约之为徒，帐中容首如林，对斯汗颊矣！”五人谢曰：“卒等未陟天人之闼，不禁魂飞；得尝禁脔之珍，能无色勃。惟驰驱未范，尚祈驾马之有方；作息无时，亦愿训农之得地。”女辗然曰：“少长有礼，皆可用也；步伐不愆，庶其勖哉。”乃留强先御，五人暂出，令侍女隔户执小金鼓，以次进退之。
五人者初赴敌场，奉命惟谨然限于纪律，转不自由。有闻金而不知退，闻鼓而反不能进者，女皆怜之，不以为罪也。将宴，强以五人免冠谢曰：“失伍之士，不列朝坐，立饮则伤主之心，坐隅则损士之福。若就别室大嚼，不交蜴耶？”女韪之。强勇与五人饮食，私相议曰：“是女于我辈有情，将毋加刃。”五人曰：“彼其光采外耀，太阿乌得害其身；气神中凝，强弩不能穿其穴。吾侪阴沟之泽，扪指尚香；火树之辉，抚躬犹热。何忍故为阴贼，甘作忍人。”强曰：“斯情也，于我何独无之。司马正参之计，以他人为之，诚不宜玉碎香消，而使花残月缺。”强与五人，入谢醉饱。女曰：“尚有冠玉者，亦五其人，何为而不偕至？”强未及答，蛮人来报：“有来凤县新在泮四生，年皆未及冠，何晏之粉，颇嫌自傅；昌宗之花，未免相谀。曷不罗之幕下耶？”女问曰：“尔六卒能为我掳四生否？”则皆大声踊跃曰：“卒等六人，不擒酸丁置阶下者，愿俱死！”女曰：“得四生还，犒劳正未已也。”六人乃登山望之，见四生皆策蹇吟联句云：
两双新秀士，四个阿孩儿。
富贵非吾愿，烟花是所期。
六人在山呼曰：“秀才婚乎？”答曰：“皆未。”六人曰：“今有闺阁之秀，四人愿与结纳，可观其貌而考其才乎？”四生争策蹇上山。六人曰：“随我去，不尽烟花，无穷富贵也。”引之入幕，告女曰：“秀才至矣，请主物色。”女问小秀才姓名，答曰：“寻声、到胜之、檀心、郎应宿。”问年长幼？答曰：“郎应宿最长，年十八，檀心十七，声与胜之皆十六。”女喜曰：“皆吾弱弟也。”赐强等六卒酒肉，而款四生。呼五学士出见，鲜于季通啧啧称羡郎应宿，而杜承瓘则属意寻声，其三人无所嘉与。女命应宿师事季通，承瓘则弟畜寻声，各展拜毕，乃设长筵。女左檀心而右，到胜之、承瓘则与寻声促膝。季通自同应宿横肱，向道牛心列前龟错杂其际。女曰：“请执杯为一韵句，有淫意，不可有淫语。淡远者受上赏，登坛作盟主；奇奥者受次赏，美味必及之；庸琐者罚执役，残杯冷炙，只受人怜耳。”九人拱手听其句。女曰：“学士秀才，皆应试之人，予为上官婕妤，比沈宋优劣而已。诸君其当吟不让。”胜之请曰：“为女淫乎？抑男淫乎？”女曰：“先女。”即吟云：“有客欲见穿牖窥。”承瓘请：“赋男淫乎？”女曰：“然。”亦吟云：“国风不厌郑卫诗。
”檀心请曰：“何淫？”女曰：“仍是女。”吟曰：“鸳鸯停刺梦以思。”鲜于季通曰：“吾吟男淫：‘土木女郎目不移。’”列前龟曰：“吾再吟男，亦叶吾名字。‘坐对云鬟手弄龟。’”郎应宿曰：“吾亦赋女：‘未及日中三画眉。’”牛心曰：“吾从女淫：‘邻家捣药玉箸乖。’”寻声问承瓘曰：“吟女乎？”命曰：“第合男。”遂吟曰：“自倚红玉调焉支。”向道问：“女以何淫结？”女曰：“为儿辈发挥。”向吟曰：“索郎余沥甘如饴。”女评曰：“杜学士与到生俱淡远，毕竟杜尤雅也。列学士情景逼真，而稍近庸琐。”乃请杜为盟主，到副之，列执役，余人皆得次赏。女令曰：“坛坫在寝，我请更衣先入，诸君继之。”待女以肴核佐酒，促九人进。则降纱满室，绣褥异床；雀屏开陈后主之楼台，龙镜列李夫人之金翠。狻猊之口，静吐名香；蛱蝶之图，纷罗秘戏。眼波不定，意蕊初飞；士牵率以前，女横陈而待。杜曰，“既已束牲，吾当先歃。”女曰：“彤弓一，彤矢百，旅弓矢千，所以命文侯也。”杜拜登受下，执役之列前龟，为之唱筹。再命到生上，列唱庭实旅百，到战栗不能卒享。女曰：“此生从未知肉味，哽噎之态，殊恻我心。”令其倦而假寐，列唱小诸侯先会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