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神冶公子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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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 了·谜

第二章了·谜

眼下正值仲春,山间清风抚人,空气中飘荡着似有似无的香甜。绿草、翠山、红日,一切都那么温柔可人。众人挺背高坐马上,一边行路,一边闲谈。

“申管家,‘神冶剑庄’的牌匾每天都得擦拭吗?”镖头张游好奇地问。

“当然,这牌匾可是当今皇上御赐的,沾了点灰尘都是大不敬。”

“皇上为什么赏赐我父亲?”关于父亲,关于剑庄的历史,因从小很少和父亲交谈,七少爷知之不详。就在刚才,他从父亲操心他的婚事的责任中,感受到一种甜滋滋的温暖,对父亲筑起的冷漠高墙不觉中正在渐渐土崩瓦解,让他急不可耐地想去了解父亲。

“庄主年轻时是军营里的铁匠,为现在的皇帝,那时的起义军首领打造兵器,庄主心巧技高,打造了许多极厉害的杀人利器,为起义军打胜仗立下大功。后来前朝丧国,当朝皇帝论功行赏,庄主被赐‘神冶’尊号,并赏了一个兵部官职。庄主却不敢居功,决意安分做个铁匠,皇帝也不强求,得知庄主想创立剑庄,便钦赐‘神冶剑庄’这个牌匾。”

七少爷无法判定父亲弃官是不是值得,但听到父亲年轻时立下如此大功,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这些事,江湖人怎么都不知道?”张镖头问。

“庄主可不是个喜欢声张的人,带着皇帝御赐的牌匾,他和在军营里一起打过铁的兄弟来到这赤钟山,铸起了剑,和江湖人打起了交道,一步步建起了剑庄。”管家接着感慨道,“庄主这一路走来也着实不容易啊。”

骏马咯噔咯噔走着,七少爷骑在马背上,像坐在漂浮于风浪上的船中,听到管家的感叹,忍不住回头眺望身后的赤钟山。但见赤钟山满山清新如洗,远观之下,山峰层层掩映,青翠不一,山脚下的剑庄露出屋角数个,尽展恢弘之气。在他的印象中,剑庄犹如一座城池,无论自己怎么到处乱窜,似乎大得没有边界。望着渐远的赤钟山,他忽然感到眼眶发热,一股热流似乎马上就要涌出,他忙扭转头克制自己。为什么在离别的时候,我会对这个冰冷的剑庄产生几分眷恋?剑庄难道不是我的家?

“可笑的是,江湖中人竟然全以为‘铸剑宗师’是多么了不起的称号,在他们眼中庄主只有剑铸得好,殊不知庄主是能工巧匠,他打造的暗器,绝对比当今江湖上的最骇人的滂沱定针还高明。”申管家没有注意到七少爷初次离家的难受,依然喃喃说道。

“就算父亲能打造那样的暗器,父亲也绝不会那么做的。”七少爷对管家如此说父亲感到愤然不平。

“庄主当然不会这么做,在下说笑的。”申管家忙解释。

“看来我们大当家的这门亲事没攀错啊。”张镖头嘿嘿一笑,得意地嚷道。

“张镖头,此次进都事关剑庄上百人的生死,路途又遥远,我们都得小心啊。”申管家神情凝重地叮嘱。

“您老放心,镖局大当家知道此次事关重大,所以派了我们四个来押这七柄剑。鬼头、呆瓜、阿火都是镖局里拔尖的尽责好手,宝剑在他们背上背着,睡觉蹲坑都不会离身的。”张镖头面容含笑道。

“张镖头更是好手。”申管家也笑起来。

“哈哈,您老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们快人快马,一旦上了官道,帝都扬鞭就到。”张镖头豪气干云。

“申管家,剑庄遇到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了?”七少爷听到申管家与张镖头的谈话,心跳如重锤鼓。此刻,他才意识到这次送七柄宝剑给韩将军竟有如此大的干系。

申管家迟疑片刻,收敛笑容说:“这件事本来该由庄主跟您说的,既然七爷问到,在下只好知无不言。”

七少爷不由地驱马朝申管家靠近了一点,张镖头的耳朵也动了动,直竖起来。

“七爷,还记得庄主和您提过的徐铁匠吗?”

七少爷点点头。

“他是庄主的徒弟,一直在帝都经营铁匠铺,半个月前他传来消息,说如今开国皇帝年事已高,性情大变,开始乱杀功臣,提醒庄主早作准备。”

“父亲与朝廷早已没有瓜葛,朝廷能怎么责难他呢?”七少爷忽然觉得父亲弃官颇有远见。

“性命攸关的大事,还是提前防范的好,再说皇帝要杀一个人,可是说杀就杀的。”

“找韩将军有什么用?”

“在战时,韩将军原本只是一名普通的裨将,开国后并没有得到什么大封赏,但近一年来,随着皇帝乱杀大将,他平步青云,如今已是当朝最炙手可热的大红人。”

“所以我们要送七柄宝剑去贿赂他。”

“其实,这韩将军与庄主也是大有渊源,战时他专事负责兵器运送,与庄主彼此熟悉。而且他酷爱宝剑,所以庄主选了七柄宝剑相送,希望大难来临时,韩将军能美言几句。”

“这个应对之法,也是徐铁匠告诉父亲吧?”

“七爷聪明。”

“他还告诉庄主,他有一个十六岁的女儿。”

“原来如此。”

“按理说,庄主应该派大少爷去拜见韩将军的,但考虑到应该让七爷您见见徐铁匠的女儿,才让您苦尝这颠簸之累。”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庄主怎么还怕七少爷不喜欢吗?”张镖头粗声道。

“都是江湖儿女嘛,庄主可没那些深宅大院里的老爷的规矩。”申管家呵呵笑起来。

七少爷已心绪翻涌,那种甜甜的温暖再次袭来,让他一时语塞。

“前面是大路,大家快跟上,走这种崎岖山路可把我憋坏了。”张镖头说完,轻夹马腹,跃上大路。

眼前一条宽阔平整的大路笔直伸向远方,让人忍不住想纵情奔驰。

“这条路直通青山县城,晌午前就能到达,穿过县城时,我们一起去镖局坐坐吧,七少爷很长时间没见过姐姐了吧。”张镖头笑道。

“既然顺路,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申管家道。

七少爷点点头,脸上不禁露出喜色。虽然在他出生的那一年二姐恰好嫁到了青山县长青镖局,但二姐对他一直关怀有加,逢年过节回到剑庄,总对他嘘寒问暖,告诫他不要赌气,受了欺负要告诉父亲。虽然七少爷没听二姐的话,受了委屈反而倔强地沉默,但她暖心的关怀早已让他将其视为母亲。据下人说,二姐和母亲同龄,而且母亲在世的时候两个人关系甚密。后来他向二姐就母亲的事孜孜问询,但不管问多少次,二姐只说下人胡说,说她与母亲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伴随着一声声“驾”,六匹骏马四蹄翻飞,在大路上狂奔,发出杂乱有力的踏地声。

七少爷紧握缰绳,纵马驰骋,感受如箭般从耳旁穿过的春风,心情大畅。过去的日子,就让它随着春风吹散吧。

六匹健马疾奔一程,信步一程,太阳高悬头顶时分,抵达了青山县城。

青山县城只是一座小城,没有城门,也无城墙,一条主街贯穿全城,街市却一派热闹繁忙景象。

一进城,六人便下马牵缰步行。走到一家小饭馆前,张镖头引领众人走进旁边的小巷,走过四五家大门紧闭的居民屋宅,长青镖局的牌匾出现在眼前。

镖局大门敞开,院内静无声息,一行人径直牵马入门。

“大当家的,小舅子来了。”张镖头朝屋里大喊。

隔了片刻,一位身形雄壮的络腮中年汉子快步走了出来。

一见七少爷,汉子愣了一会儿,随即大笑起来,朗声道:“我和你姐姐等候多时了。”

“二姐呢?”

“她在厨房盯着呢,快进屋。”说完,汉子接过七少爷手上的缰绳,系在院里的木桩上,然后拉着他的手走进堂屋。

其他人也纷纷把马系在木桩,随之进屋。

众人落坐,一位老仆端上茶水。

“七弟,父亲怎么派你出来了?”一位朴素的中年妇人忽然喊道,话说完,人也到了近前。

“老丈人肯定是想让小舅子走走江湖”汉子忙站起来,给妻子让座。

七少爷也站了起来,拉住二姐的手,百感交集地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

“快坐。”二姐拉着弟弟坐下。

“庄主想让七少爷到江湖历练历练,顺便相个媳妇。”申管家乐呵呵说。

二姐听完,噗呲一乐,忍不住摸摸七少爷的头,满眼爱怜,感叹道:“潮儿转眼就长大了,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了。”

金潮脸色泛红,不知如何是好。

“走,跟姐姐过来一趟。”二姐一笑,拉起了金潮。

金潮愣愣地被姐姐拉进了她的房间。

“给。”二姐打开一个小巧的锦盒,里面有一对镶有绿宝石的耳环,“这是你母亲的耳环,把它送给你将来的妻······”

“我母亲的?”金潮激动地打断姐姐,接过锦盒,直盯着她,急切地问,“二姐,你怎么会有我母亲的东西,你肯定和她很熟悉?快跟我讲讲我母亲。”

二姐吓得慌乱地避开金潮的眼睛,磕磕绊绊道:“这······是三娘送给我的见面礼,我已经跟你说过无数遍,你母亲只是我的三娘。”

金潮一下失落得像大病初愈,有气无力地说:“二姐,对不起,我刚吓到你了。”

“别说傻话了,把耳环收起来,我们快去吃饭。”二姐摸摸金潮的头,拉着他走进堂屋。

众人快速吃了一桌颇为丰盛的饭菜后,再次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