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代嫁新娘:破身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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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三王府。

“小王爷。”

朝着南宫桐深深欠了个身的人,是幡儿,她背着一个简易的包袱,仿佛就要离开。

“小丫鬟,怎么了,你要走?”

南宫桐的面色一变,只因视线触及到她肩头的蓝色包袱,眼底染上淡淡的哀默。

“啊,幡儿要走了,想跟小王爷道别。”

“待在这里不好吗?哪里有需要,尽管跟我说,我让他们给你去买。”南宫桐挤出了一丝笑容,虽然有些牵强,但如今微笑总比落泪来得好。

“不了,这里很好,不过王府再好,也比不上苏家啊,我在苏家陪了小姐那么多年,那里也是我的家。”

她说着这一番话,眼泪却又再度不被控制,滚落了眼角,烫了南宫桐的视线。

他别过脸去,眼眶也变得微红,他回到京城也几天了,苏敏的事他都知晓了,这些天幡儿在人前很平静,也总是抢着做事,但谁知道人后是哭了多少回呢?

才几天,幡儿的眼睛就肿的跟核桃一样,仿佛也睡不着觉,眼底尽是血丝。

虽然不是自己的贴身丫鬟,但遭遇这一回无人猜到的变故,南宫桐也看着心疼。

“你真心要走,我也不好拦着你。”南宫桐低声叹气,点点头,说不出更多的安慰的话语,声音也有些哽咽。

“昨日我一个人去过那个地方了,也跟小姐道了别,如今跟小王爷说一声,幡儿就准备走了。”幡儿抹去眼泪,给苏敏上过香,只可惜至今找不到苏敏的身子,是最大的遗憾,她无法带走小姐回乡。

她的心很简单,所以从未想过,她跟苏敏,会谁先走。

南宫桐于心不忍,猛地抓住幡儿的手,有些迟疑,最终问了句:“等等,幡儿你不准备跟我哥道个别吗?”

“不了。”

幡儿摇头,吐出这两个字,她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虽然据说小姐是心甘情愿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南宫政活着的机会,但她依旧觉得,是南宫政害死了她的小姐。

因为单纯,所以也容易偏执。

南宫桐朝着她挥挥手,目送着她离开,惠平公主从庭院走出来,走到南宫桐的身边,见他的神情凝重,不难想到到底他因为谁而感伤。

那个苏夫人,她也是认得的,如果不是苏敏,她也无法拥有自由和自己做主的人生。

她眼神一柔,也随着南宫桐的方向,望着那个女人的丫鬟,渐渐走远。

“那个女人,算是我的恩人吧。”南宫桐沉默了许久,才淡淡吐出这一句话来,此刻的他是真的悲伤,无法继续没心没肺。

“也是我的恩人。”惠平公主点点头,神色动容。虽然跟苏敏没有深交,但苏敏给她安排了最好的生活,让她免于受苦受难,也可以在这个地方,等待自己真心的人出现,不必继续当木偶,被人操纵着过活。

“在另外一个世界,她应该过得很完美吧,毕竟她是一个好人,好人就该有好报。”她低声喟叹,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她不禁侧过脸,望向沉默不语的南宫桐。

突然发现,这个任性到底的少年,居然在流泪。

这一日的黄昏,残阳,似血。

皇宫。

“主子,还不睡吗?都快天亮了。”凌风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走到南宫政的面前,神色沉重。

“你有什么事。”虽然无法看到眼前的光景,但他嗅得到,浓浓的药味,躺在躺椅中的蓝袍男人,低声问道。

凌风面露难色:“属下端来了药,是之前公孙先生开的药方,宫女说你不想喝,但属下觉得还是应该送来……”

“放着吧。”南宫政双眼半开半阖,让人看不透他是在小憩,还是在沉思。

沉默了半响,凌风最终将手边的药汤放在茶几上,默默望着南宫政的身影,仿佛心里有些不平的情绪,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南宫政勾起一抹及其浅淡的笑意,那笑意很轻很淡,仿佛只是一个气息,就要被吹散彻底。

他的眼底只是一片黯淡的颜色,整个人看起来疲惫至极。“你问我,为什么还不睡吗?”

“如今已经平静下来,主子继续操劳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凌风隐约知道南宫政是因为苏敏的死,而无法安心沉睡,不过派出去了几百人,在整个京城和洛城搜查了好几遍,几乎都翻了个个,还是无法找出苏敏的下落。

那溪流是通往更深的无人野林,或许苏敏被冲到无人到达的地方,更或者,隔了那几日,或许野林中的野兽因为下雪而无法觅得猎物,把她的身子瓜分了也不是毫无可能。

但这些残忍的猜想,凌风不会在南宫政的面前说出来,即使这个男人仿佛什么都承*受的了的坚强,但他也不会说一个字。

有些东西,找不到,比找到更好。

就像如今找不到苏敏的尸首,总比找到一具不完整的残骸要来的更加完满。

至少,不会看到被破坏的那么残酷,至少让人还隐约怀念,她生前的美好。

南宫政低声叹气,气息很长,很重,他已经不再愤怒,但面容上的憔悴和悲痛,却无法藏匿。“我不敢睡。”

凌风的眉头,皱着,或许,外人猜测的,其实不是南宫政的真正想法,不,或许谁也无法跟他体会一样的痛苦。

“因为我怕梦见她。”他紧紧闭上黑眸。

后悔吗?

不只是后悔。

他想要让她离开自己,避免这一回的暴风骤雨波及到她,也不想让她两难,他或许一开始的想法是好的,却用了最极端最错误的做法。

“遇到她,除了抱歉,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跟她说什么。”南宫政的声音,低沉,还有一个不太平稳的情绪作祟,那仿佛是……哽咽。

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无法让自己在冥思安静下来的瞬间,无法跟以往一样,跟行尸走肉一般,毫无动容。

“因为是我害了她,是我让她变成这副模样。”

南宫政已经不再去追究,他的眼睛,是否还能够重见光明,这件事在经历过这一回的风波之后,仿佛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现在,他照常处理国事,只是念奏折给他听的人,变成了凌风。

他依旧过的忙碌,只是再忙碌,也按照饭点,多少吃一些食物。

仿佛,那是谁在他面前,微笑耐心叮嘱过的。

他尽量不让自己去想到她的名字,因为她的名字,简简单单两个字,也会让他觉得头痛。仿佛记忆就要崩溃,仿佛头脑就要胀开,仿佛一切,都变得分离模糊。

凌风只是安静的,默默地听着,他所认识的主人,可以说是一个睿智的足智多谋的男人,他或许是皇子之中最为天性聪敏的男人。

如果不是因为后宫的纷争,他若早年不曾遇到那些波折,兴许会成为一个儒雅宽待的贵族。

但那些人,在他的生命里面,在他活着的血脉里面,灌入太多太多的仇恨和痛苦,于是他在长年累月下来,变成了另外一种人。

在外人看来,他阴沉,邪气,古怪,心狠手辣,即便在凌风的眼底看来,多年的服侍,也无法消减他对南宫政心中的惧意。

他并不是一个什么人都可以接近他的身体的男人,更不是一个什么人都可以接近他的心的男人。

凌风突然想起来,在边关的那年,南宫政才过弱冠之年,二十岁原本还是年轻的,却敢当场绞杀一个犯下军规的将军,众目睽睽之下,让那些资深所以不把南宫政放在眼底的副将将领,都为之瑟瑟,对南宫政的命令,不敢不从。

他的威严,或许就是驾临在他的很难接近上面。

因为即使他对着别人笑,也可以让人觉得胆战心寒,更别说他发怒的时候,总是让人沁出一身冷汗,如临大敌。

之前的南宫政,是那样的男人。

或许是在某一夜之内,复仇的魔鬼的灵魂倾入了他的身体,才把他变成这个样子。

南宫政变得沉默,他看起来像是在想些事情,凌风也只是站在一旁,陪伴他的主人。

他还醒着。

他好像睡着了。

他也不清楚,如今是真实,还是幻象。

她凝视他,唇角带笑,一抹苍茫,一抹宽恕,一抹义无反顾。

如真似幻的梦里,她身着绿领白衣的丝裳,领上绣着金边牡丹,梳着不繁杂却优美典雅的发髻,上头缀着贝珠和柔软的粉色珠花,她手肘腰后缠着的帔帛是浅浅清爽的绿。

胭脂点缀着小巧粉唇,螺黛描绘着秀气的柳眉,最美的当然是她脸上的笑,她踩着白色点缀着珍珠的蓝色绣鞋,盈盈走来,身上的茉莉花香似乎也能传进他肺叶内。变成泡沫,从空中消失了。

南宫政醉了,是因酒而醉或是笑靥醺人,他也没法子弄清楚,一直到往后的一年,他都没从苏敏这坛酒里清醒过来,而且随着年岁增长,时光流逝,他醉得更加彻底。

只是没人料到,这个梦境的最后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