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奇幻灵异编年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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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凶兆

“什么!他们竟然!”

“是啊……那一夜,教堂,火把通明……全城的人……逼死了…逼死了天天帮他们祈祷……为他们洗礼的神甫,还……还放猎狗把他活活咬死!”

“我的上帝,笛涅城竟然有过这样一段历史。真让人不敢相信!”詹姆斯唏嘘不已,他抚着老父亲的后背,安慰道”爸爸,您不要激动,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格瑞斯神甫很可怜,却也十分伟大,虽然教堂里没有他的画像,可是,他大概已经在上帝那里了。就像耶稣一样,用自己的血和肉去殉难,保护无辜的人,他的灵魂必定在天堂安息了。”詹姆斯虔诚地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是啊,格瑞斯神甫安息了。可是他所保护的那个人却是……不肯罢休的。”老乔吉沉重地摇摇头,满脸哀伤和无奈:”恐怖的事情还是在后面。”

“哦?后来怎么了?”

“猎狗咬死了格瑞斯神甫,人们涌进教堂,也知道那水手,就是……就是在地窖里,可是,下去地窖抓他的人没一个上来。就听见几声惨叫,就没了声息。谁知道那地窖里有什么东西……那时仿佛是天黑,大家打着火把,守在地窖的洞口,都害怕了……大家决定等,等天亮了,再下去看个究竟——这就是最恐怖的……詹姆斯,我的儿子。天不再亮了……天再也亮不起来了!人们的钟表走到六点,天仍是黑的,走到八点……十点……十二点……天仍是黑的!不是大家的钟表坏了!每个人都察觉出不对劲儿了!那天再也亮不起来!”老乔吉的眼睛瞪着,像个死不瞑目的人那样死死抓着詹姆斯的衣襟:“是神——神在惩罚蒂涅!”

“爸爸,你是说!”詹姆斯站起身,他感到自己从头顶瞬间冷到脚底:“难道……我们蒂涅!从前根本……”

“是啊!已经二百多年了。大家习惯了。经历过那些事的人早都死光了。他们活着的时候也对这件事缄口不言……很多年以后,有一个自称是科学家的人来到笛涅,说我们这里持续的黑天是什么太阳和地球的事,是什么可以解释的自然现象……可是我告诉你——儿子。不论你是否相信——那不是自然现象!只是从教堂那件事开始,天才黑。”老乔吉说:“天黑了整整一个月,才渐渐出现光明。几个胆子大的背上拴着绳子,打着火把到地窖去看。血已经干了。几具尸体烂得不成样子。”

“那个水手呢?”

“没他的踪迹。那一个月都有很多人在地窖口上守着,他不可能出得去——可是他就这么没了——在一张床上,那想必是格瑞斯神甫给那水手准备的床。那床单,一拎起来,才看到,那床单被血浸透,已经干成一个大块儿……枕头旁边,有半只耳朵。”

“什么?半只……耳朵……”听到“半只耳朵”这两个词,詹姆斯开始哆嗦。

“那是不会腐烂的半只耳朵。二百年过去了。那半只耳朵好好的还在。”

“还在?”

“是啊,就在陈列室,历任的神甫都把它珍藏在陈列室那个银质十字架下面的盒子里。我前不久还去看过。”

“为什么?那半只耳朵不会腐烂!不敢相信,竟会有这种事发生!”

“除了这半只耳朵,当年那水手躺过的床上就剩下这块怀表了。”老神甫把那块怀表拿起来,双眼汇聚起神秘的光:“这表大概是那个水手留下的。他……咳咳……他那时候神秘地在地窖里消失,谁……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可是……这块表留下了……”

“难道是……”

“没错,那时候大家都没把这块怀表当成一回事,是我的爷爷把它拾起来,一直保存。他本来是格瑞斯神甫的学生,那时只是一名见习修士。”

“太爷爷就把这块怀表和这个秘密一代一代传承下来了?”

“是的,他深深敬仰格瑞斯·弥尔顿。于是要求咱们乔吉家族的每一代男丁都要为神服务,这是一项神圣的……对,神圣的事业。”

“那这只怀表……它……我们保存它大概只是一个纪念物吧。那些事都过去了,对不对?”詹姆斯这么试探地问父亲,其实他自己心里知道,二百年前的那件事,恐怕远远没有结束。自己在山洞中遇见的那个半只耳的怪人,难道就是当年的水手?否则他为什么那么巧也失去了半只右耳?而且,对了,想起来了,他说过的,他就是在教堂变成那个样子的!不可能只是巧合!可是,他看上去明明只有四十岁,怎么可能……那水手明明是二百年前的事情了啊!难道自己所见到的那个半耳朵的怪人——从他小时候在教堂里所见到的那个开始,就只是那水手的鬼魂?

詹姆斯一屁股坐在父亲的床边,双眼呆滞。不禁冒出一头冷汗。——这水手的鬼魂是回到蒂涅报复的么?可是,蒂涅城一向风平浪静,大家生活安逸,所有的死亡都是自然的。他作为本城神甫最了解的就是这一点了。每一名死者都很安详,他为他们每一个做临终忏悔的时候。他们都平静,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爸爸,你相信魔鬼么?”

“这是蠢话啊,孩子。”老乔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睛仿佛望着很远的地方,他意味深长地说:“如果相信上帝,就必然相信魔鬼,这不是最简单的道理么?”

“是啊。爸爸。”詹姆斯握住父亲的手,泪水在他眼睛里打转,他不禁地想要落泪:“爸爸……”

“哦,詹姆斯,小詹姆斯,我的孩子。”老乔吉那枯瘦的两手抚摸着詹姆斯的头,就像几十年前抚摸那个在教堂里机灵而顽皮的小詹姆斯一样,这垂死的老神甫,安详的的慈父,闭上眼睛,下巴抵在儿子的额头上,父子俩的泪水交织在一起,老乔吉喃喃地低语,声音温柔,宛如怀抱婴儿的母亲:“我的救赎的主活着,末了必站在地上,……”

詹姆斯心如刀割,酸楚疼痛,却又感到有一种暖融融的光芒将自己照耀,他的嘴唇颤抖着,低沉的凝重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他同父亲齐声,缓缓地念着:“我这皮肉灭绝之后,我必在肉体之外得见上帝真颜。”

詹姆斯的手抱住父亲,那老人依靠在儿子的身上,静静地闭着眼。沉寂,安详,仿佛睡着了。詹姆斯拍拍父亲的肩膀,柔声地安慰道:“爸爸,睡吧……我就在这里……安心地睡吧……”

他把父亲轻轻地放在床上,他知道,不到最后的时刻,父亲是不会把这些秘密告诉自己的,现在,一切都对他讲完了,那就是说。父亲没有什么惦念的了,他就要离开了。詹姆斯望望窗外,仍是弥漫的黑暗,只有一支烛火孤独地映在窗上,红红的火光轻轻地跃动,小小的火苗,好像一颗跳跃的心脏。

离开父亲,詹姆斯准备去教堂底的陈列室里看看,他端起一盏油灯,刚要走,忽然,他听见一种声音,缓缓的“滴~答”,“滴~答”,像是钟表走动的声音,他低头寻找,那声音来自他手里的怀表——詹姆斯僵在原地,惊得不能动弹。

这怀表……明明已经损坏,连表针也只剩下一根了,据父亲说,它已经停止了二百年,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竟然又走起来?难道是自己听错了?他把那怀表举到灯下。

“一块表而已,难道还藏着吃人的魔鬼不成?有什么好怕的?”詹姆斯给自己壮胆,然而他的手还是禁不住有些哆嗦,他颤颤巍巍地把那怀表的表盖打开,一股夹杂着腥咸味儿的冷气扑面而来,昏黄的烛火下渐渐形成了一团白雾。詹姆斯低头去看那表盘,看不出来那剩下的一根表针有移动的样子。难道,仅仅是自己听错了?正在他疑惑之际,忽然教堂外面响起一阵猛烈的敲门声,他赶紧把怀表收好,揣在怀里,跑到楼下去开门。

“格林!是你!”詹姆斯把大门打开,格林老头儿立在雪地里。他的背上背着扫帚和铁锹,显然是刚刚给别人扫完烟囱回来,他那时五十出头的岁数,还没有几根白发,健壮得很。他肩上依旧搭着褡裢,里面装着最宝贝的烟袋和钱。他的脸,依旧是黑熏熏的,浑身散发一股呛人的烟味儿,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没有穿他的破烂的羊皮大衣,他的怀里抱着厚厚的一卷什么东西。

“詹姆斯神甫!”老格林的眼睛闪烁着兴奋和惶恐的光芒,他的嘴唇哆嗦着说:“我捡到了!我捡到了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