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之水掬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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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卫夫人听了这话,方消泯了一些怒气,道:“你可不知道,我听了这个消息,几乎不曾气死。他们史家当我们卫家是什么呢?召之即来挥之则去的?如今她们还只是心里打算,不曾登门的,就叫我这么生气了,若是登门来,我必定吩咐人扫帚打了她们出去不可!”

黛玉听了这话,和北静太妃都是一笑,道:“还没影儿的事情,你倒是气恼起来了。”

卫夫人道:“这可不是什么有影没影的事情,只要他们有这么一点想头,我就是不能原谅的。”

北静太妃道:“说实话,这丫头实在是不像话儿的,很是罗唣了玉儿好些时候呢,总是登门找玉儿救那宝玉。”

黛玉轻叹一声,道:“这也只是为了她的心罢了,论起来,竟没人比得她这样重情重义了,不管宝玉是贫是富,她依然不离不弃,可比那宝姐姐金锁上的‘不离不弃’好上了数倍。”

卫夫人摇头道:“听着倒是让人敬重的意思,可是若是真明白那丫头的性情,才是叫人不敢恭维的。不管有情也好,无情也罢,她为的是她的心,我亦不苛责,可是若是将自己不受宠爱就怪罪到你身上,如今又理所当然找你将贾家放出来,这就让人气愤了。凭什么你给算计了这么些时候,还要搭救那么些做了极多恶事的人?”

北静太妃对黛玉笑道:“玉儿,劝劝你伯母,可别叫她为这么一个丫头就恼火。”

黛玉笑着依偎在卫夫人怀里,道:“伯母还恼什么?横竖咱们也不曾少了什么不是?你若是恼你少了媳妇儿呢,明儿里,玉儿给伯母找个好媳妇好不好?若是伯母有中意的,找太妃做媒是最好的。”

说得卫夫人登时欢喜起来,忍不住道:“我也不要谁做媳妇,只要无尘郡主做我家的媳妇就好。”

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道:“当日里连那史家的丫头都不愿意嫁了给兰儿的,如今无尘郡主贵为皇室宗亲,只怕更瞧不上我们兰儿了,我也不妄想什么了,只好瞧着兰儿的造化罢了。”

黛玉听了她这么可怜的语气,不由得娇笑道:“伯母可将我四妹妹小瞧了不是?我四妹妹虽是孤僻了一些,可是从来没有这些眼高手低的性情,若是伯母在妹妹跟前说,她不翻脸才怪!”

卫夫人依然是花容带笑,道:“我自然知道你们这几个,皆是极灵秀的好女儿,只是这造化么,可是端的要看各人心意。”

黛玉笑着点点头,自己尝到了爱的香甜,情的绵密,怎么能插手姐妹们的亲事呢?各人姻缘天注定,端的是要瞧自己的造化,她们必定也能够有一段最最绚丽的爱情传说。

虽然和北静太妃与卫夫人说说笑笑十分热闹,可是黛玉却不由得呆呆出神,不知道怎么着,似乎水溶竟有着对朝野心寒的意思,难道再过一些时候,他竟是打算弃位离去吗?

朝野腐败,祸及苍生,如今即便是玉无痕尚算得英武明君,可是底下的事情他依然把持不住。

想起无邪哥哥送了东西过去,玄雩必定是惊诧不已,心里感动罢?

黛玉淘气一笑,笑容如玉一般纯净,心中就是喜欢看水溶惊诧的模样,有的时候,傻傻的,不是外人口中神武非凡的北静王爷,就是最最寻常的一个少年。可惜他如今远在千里之外,竟不得看了。

一想起弃位归隐之心,黛玉不由得一呆,虽然自己向往着邀明月、掬清泉的神仙日子,可是她心里依然记得北静老太妃说过的,水溶乃是家中的独苗,她并不允许滋生归隐离去之心的。

可是为什么她竟觉得水溶心中皆是对朝纲失望,意在归隐呢?

回到自己房中,黛玉还在想着这些事情,可是心中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万事终究是难以两全。

紫云早已从自己家中回来,却絮絮叨叨说道:“姑娘放心罢,迎春姑娘在我们家里,万事妥当,我娘疼得很,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直嚷着说紫英好造化,还说血玉好功德,竟给紫英寻了这么一个体贴温柔的好媳妇儿。”

黛玉听了淡然一笑,道:“二姐姐原就是温柔可亲的一位好姑娘,自然是不会有丝毫失礼之处。”

紫云笑道:“不是什么失礼不失礼的,只是细细瞧了,又姐妹说几句私房话,更觉得亲密了一些,瞧来倒果然是如姑娘所说,二姑娘并非是懦弱无能之人,她心里也有丘壑经纶的,谈吐举止落落大方,果然不愧是从大观园里出来的。”

黛玉对镜卸妆,启盒瞧时,却轻轻地惊异了一声,随即道:“紫云姐姐,那个翡翠步摇呢?怎么不见了?”

紫云听了也唬了一跳,忙将各色妆盒都打开来,皆不见那枝翡翠步摇,不由得顿足道:“怪得很,怎么不见了的?明明在潇湘馆的时候,都是放在姑娘家常的妆盒里的,从来不曾失落过。”

黛玉也觉得奇怪,道:“回去问紫鹃,大家仔细找找罢,横竖也不是外人拿了去的。”

说着瞧着紫云扑哧一笑,道:“你倒是急得一脑门子汗做什么?这个步摇不是太妃给我的那个,丢了也不碍事。”

紫云这才想起来是素玉吩咐人仿制的一枝步摇,真正代表着北静王妃身份的步摇依然收得好好的,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埋怨道:“亏得姑娘还说呢,我倒是忘记了的,不过这仿制步摇的也是成色极好的上等翡翠,谁偷了去,倒是便宜了她!”

黛玉也不在意,随手拿了玉梳子梳理着青丝,道:“不管是谁拿了去,总是能找回来的,再说了,知道这步摇来历的,自然也不敢戴出来见人,不然岂不是昭告了天下里是她拿了去的?”

紫云笑着点点头,伏侍黛玉睡下,道:“倒是要瞧瞧谁戴了这翡翠步摇出来了。”

黛玉拢上被子,紫云方熄等掩帐,退了出去。

黛玉心里还是放不下水溶的归隐之意,虽然自己亦喜欢不用礼教规矩所束缚的逍遥生活,可是她却知道水溶决不能不孝父母祖母膝下,因为太爱他,所以希望他一切都能周全。

抚摸着夜中微光闪灼的青鸟玉环,黛玉双手合拢,轻叹道:“盼你早归,亦盼你的心,能周全万事。”

其实,自己也并不喜欢这些来往周旋之事,以前年轻心热,也都是喜欢热热闹闹的,可是如今却是总觉得那一张张的笑脸如花,都是虚情假意,凡是在北静王府里所见的诰命,除了这几家亲密的世交之外,无一不是阿谀奉承,面含笑容,心中算计,皆为自家官人的前程打算罢了。

如今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每水溶来了,总是喜欢握着自己的手,静静地相对而坐,许多话都在心里;

原来他也知道,在朝野上,他面对的却是无数精明狡诈的权术,他心里更累,脸皮也要笑得更假;

只有彼此对面的时候,才是最最纯净,也最最能叫自己消泯了不快的舒适。

其实他懂得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也知道功高自然能震主,不管是哪一家的荣华富贵,正如那时候贾母说的,皆取决于天子一笑一怒之间,不管多么锦上添花的权势,只要雷霆一怒,皆会烟消云散。

那玉铭君如今连玉无痕都十分忌惮,不也是因担忧着玉铭君坐大权势?掌握了太多的兵权?

听着外面凄厉的风声依然呼啸,似乎卷起了无数的雪花在黑夜中飞舞,却无人欣赏,是不是有些寂寥呢?

次日黛玉起来,呆坐在镜前,也有些闷闷不乐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青丝,听到外面有人通报说有客到,丫鬟也没说是谁来拜见北静太妃,但是却来叫黛玉同去,便都是将黛玉当作家中主母了,黛玉却是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

或许,只有北静太妃和老太妃这样的人物,才能如鱼得水地生活在这样奢华却又处处周旋的富贵中罢!

黛玉正在贾母孝期中,因此装束淡雅却不失风致,眉宇之间虽依旧蕴有忧伤缠绵不尽之意,可是却愈发显得袅娜风流,让在堂上之人皆心中赞赏有加,北静太妃自然是心中颇为得意。

黛玉却只见上面坐着一位****,打扮得雍容华贵,举手投足之间,更洒落一种颐指气使的态度,心念一转,便认得是曾经见过的忠顺太妃,只是并没有怎么说话而已,虽然心中并喜欢这种来往周旋,却只得上前以大礼参拜。

那美妇忙一把搀起黛玉,笑道:“也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我呢,倒先拜下去了。我瞧瞧这模样,真是旷世绝伦呢!”

黛玉只是淡然不语,北静太妃对黛玉笑道:“她就是忠顺王府的太妃了,铭君的娘,老太妃寿宴上你们见过,只没怎么说话。”

黛玉听了,方又重新敛衽一礼,道:“黛玉见过忠顺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