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之水掬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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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宝钗泪流满面,泣道:“必定是有人从中挑拨,才有今日之事,我疑心就是给我安罪名的,只怕也是……”

话说一半,惟恐又惹祸事,又有一种让湘云自己猜测的意思,便将话咽住了,有些瑟瑟地不敢说。

湘云胆气陡生,满腔豪气,大声道:“我就知道,必定是她生恐姐姐坏了她在北静王府里的地位,所以竟想出这样恶毒的法子来,真真这样的恶人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偏那些人竟还被她蒙蔽,年纪都活在了狗身上不成?”

湘云说话的时候,虽然胆气冲天,目光却是望着外面,并不落在宝钗身上。

想她贵为公侯小姐,岂能真会与她一心一意?

原本对她好,不过就是因为二太太喜欢她,只要讨好了她,自然她也就能与爱哥哥长相厮守。

她对爱哥哥一片心意可昭日月,只是纯粹想与爱哥哥厮守罢了,吟诗作画,联窗共语,可谓神仙眷属一样;

而宝钗却是把宝玉当作了上青云的阶梯,她如何能容忍别的女子不真心爱宝玉,却利用他的身份?

她不在意自己的声名体面,更不在意正室二房之分,她爱的,只是宝玉这个人罢了。

只要宝钗也能好好地对待宝玉,不是为了他的身份和地位而嫁她,自己也能容忍,宝玉这样好的男子,本就应该匹配天下里的好女子,可是宝钗实在是太让自己失望了。

人人只道自己愚蠢,处处受宝钗利用,凡事自己当出头鸟,可是谁能明白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难道她就真的不知道黛玉的身份?就真的不知道宝钗是利用自己给她挡了不少的风雨?

她都明白,天下更没有比她更明白的人了。

小时候嫉妒黛玉,但是黛玉心不在宝玉身上,倒也不用自己担多大的心,只是纯粹见不过她比自己更受宠爱罢了。

这么些年来,她处处跟宝钗好,一点一滴皆记在心头,只是未到时候罢了。

如今王夫人好容易竟能看重了自己,自然是要更让她看重自己的,宝钗虽不好,到底是王夫人的侄女,若是一时就翻脸不认人,王夫人也会觉得齿冷的,别人也会说自己忘恩负义,轻易攀高枝儿。

自己如今也是处处为宝钗出头,为的是什么?

因为她明白,黛玉可是北静王府里和贾母的心坎子尖上的人物,宝钗有心利用自己,自己就顺水推舟,那些人可都是护着黛玉的,只会让人觉得宝钗生性狡诈,自己却是愚蠢给人利用罢了,便是恨也不过嘴上说说自己无用,恨不到自己身上。

眼见宝钗面上肿得如馒头也似的,湘云面上仍旧是一派天真为她想,道:“好姐姐,我记得姐姐家的药铺子是极好的,不如咱们先去药铺子里弄些上好的药敷上再回去罢!”

宝钗见湘云说得十分轻巧,自己却丢不起这个脸面,便道:“还是直接从角门回了我家里罢,家里自然是有上好的药的。”

湘云听了,只好点头,心中暗自沉吟,经过这么一件事情,王夫人只怕更不在意宝钗什么了罢?

既云贱民,只怕就是一个通房丫头,就以老爷那样在意名声的人来说,也是不应的。

正想着,却听着车身又是一阵晃荡,停了下来。

宝钗吃了在北静王府门前的苦头,再不轻易出来,便将湘云推了出去。

湘云眼见宝钗竟将自己用得这般彻底,也不觉心中暗恨,倒比恨黛玉还深一些,只是脸上却丝毫不露。

才挑帘看时,竟见是各位王爷亲王大驾迎面,尤其是水溶,更是显得霸气凌人。

只把湘云吓得说不出话来,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总是与这些皇室权贵迎面。

两旁早已有极多百姓都跪下了,不敢抬头相视,惟独两人这马车十分突兀不说,且还大喇喇地停在了路当中,跟车的婆子丫鬟驾娘等人早就跳下了马车,跪到旁边不敢说话。

水溶眉头一皱,冷冷地道:“这条街乃是王公下朝之路,何以竟忽有挡路?”

听到水溶的声音,因素知他形容秀美,情性谦和,宝钗忙拿着水袖半遮着面,微微挑开帘子,道:“小女宝钗,携同姐妹同到王爷府中作客,只出了些事故,故而转道回府,若是顶撞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眼见宝钗虽未露容色,却是语音柔媚,神态娇娜,大有风情。

水溶脸色未动半分,只冷冷地道:“今日只请了林姑娘和贾家的姑娘作客,什么宝钗宝钞的?竟是听都没听太妃过,也不认得的!再说了,挡了各位王兄的大驾,也不是本王一人可说的。”

听水溶此话,宝钗是又羞又气,显然他竟未曾将自己放入眼中半分,如今听了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

可是忽然想起自己到北静王府里的来意,宝钗只得强忍住气,遂又道:“小女绣得金刚经一部,原意是孝敬给了老太妃的,既然不曾入门,就烦劳王爷一并捎去,也好全了小女一片孝敬之心!”

水溶面色十分不耐,冷冷地道:“本王府中的老太妃太妃二人,自有本王这个儿子和来日里的王妃孝敬,别人的不过就是糟粕罢了,留下有什么用?在本王跟前,竟和本王府中套什么近乎?着实可恶!”

一位王爷服色的男子道:“玄雩,跟一个村野贱民有什么可说的?听说无暇那个小祖宗到了你家里去,你赶紧去罢,仔细你的书房竟给她烧了,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又一王爷笑道:“正是,这个无暇公主,才真是可恶,自己看不得书,前儿个,竟把我的书房烧了。我那书房可是近万册的书籍在其中,只有小厮抢得了三四千册,我也着实是肉痛了好些时候,偏她又是一副惟我独尊的模样,小模样俏丽得很,让人不忍斥责!”

说着又道:“你回去也该小心仔细一些才是,我可是知道你那醉轩,着实令人赞赏的,里头是谁画的,你偏又不透口风,若她一时恼了,真一把火给你烧了,你哭都来不及!这个以下犯上的女子,就吩咐下面的人去弄罢,反正近日里牢狱里空荡得很,看守牢狱的那老头也埋怨竟叫他少了许多进益的!”

水溶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道:“也罢了,便叫她们进去思过才好!我家里还有贵客,就先去了!”

因此水溶扬鞭打马,呼啸一声,如怒龙一般疾驰而去,卷起一道雪烟迷蒙,银花四溅。

听凤姐儿说到这里,贾母便叹道:“竟是又入狱了不成?真真这个云丫头,也跟着宝丫头胡闹什么的?”

凤姐儿道:“老祖宗只替着自己想着些儿罢,虽说有些不近情理,倒是让她们清清脑子也好,省得素日里倒三不着两的。不过好在云丫头无无妨,她原也没什么罪过,在那里的时候也不曾说什么跟外面说一声,就叫史家婶娘保了她回家里去罢。”

贾母脸上深有忧色,道:“入狱倒也不怕什么,只是她这名声体面可怎么着?”

凤姐儿也无话说,朝野上,本就是权势来说话,那些是王爷,一句话可比什么都要紧。

不过她因素日里和湘云本就没什么交情可言,自然她也不在意湘云是好是坏。

正在这时,有人递来一张撒金帖子来,道:“外面来了人,说是北静王府来了,还说是老太太的旧识晚辈,好容易来了一遭儿京城,是以特来拜见老太太。”

贾母听是北静王府里来的人,也不及看帖子,便道:“真真你们也都糊涂了不成?北静王府里的人还叫等在外面的?还不快些去请了进来,难道是要我这老婆子亲自去请的?”

一面说,一面打开帖子,猛然瞧见爱女儿的字迹,不觉大吃了一惊,使劲揉揉眼睛,又忙吩咐鸳鸯拿了眼镜来戴上,再仔细瞧着,上面仍旧是一行字“小婿海,携妻敏特拜见岳母大人”。

贾母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想到了什么,只忙颤巍巍地下了炕,扶着鸳鸯的手,一叠声地道:“快,快扶着我去接他们两个!”

凤姐儿等人见了,自然是心中万分诧异,欲待问时,贾母竟已经如飞一般走到了正院里,门口却进了一对中年夫妻来。

两人也不及有丫鬟送上软垫,便一同拜倒在雪地上,道:“不孝女儿(小婿)见过母亲(岳母)大人。”

贾母颤巍巍地张开手,道:“我的敏儿,我的敏儿!”

说着一把抱住了贾敏在怀里,脸上老泪纵横,一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贾敏自然亦是悲伤不已,哽咽道:“女儿不孝,这么些年,让娘亲担忧了。”

贾母哭得却是更加伤心了,抱着贾敏不住地问道:“你这个不孝的闺女,这么些年,怎么就瞒了我这么些年呢?我的心肝儿肉儿,你好好儿得活在世上,怎么就不跟我说一声儿呢?”

旁边侍立之人,从不曾见贾母哭得如此悲伤,少不得也都哭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