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之水掬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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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这么一说,姐妹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不提是紫鹃的儿子,但是说的却是她来日里嫁了给枫红,好生一个白胖儿子。

恨得紫鹃追过去打凤姐儿,道:“我把你这烂嚼舌根的……”

凤姐儿也不顾素日里的体统,忙举步跑了过去,一面笑,一面道:“我可不是嚼舌根,实话实说罢了!”

不妨街市上原本极多的果皮之类,凤姐儿素日里又不曾出来过的,脚底下竟踩滑了,歪着身子就往一旁摔了过去!

姐妹们本来都是说笑,也是好容易才出来一遭儿,都不想顾及什么体统,因此才不曾阻止她们大笑大闹,只见此形状,不由得都是大惊,凤姐儿到底还是个年轻女子,若是摔了下去,可是不轻的。

不提姐妹几个担忧,都是一声惊呼,袭人却是心里叫好,巴不得凤姐儿摔一跤,以解自己心头之气。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道什么地方竟窜出一道黑色的人影,迅若闪电,竟接住了凤姐儿娇软的身子,免了她的跌倒之灾。

凤姐儿惊魂方定,不觉亦有些害臊,忙从那人怀里退了出来,裣衽福道:“小妇人多谢公子相救。”

那人虽是一身黑衣,却依然掩不住丰神俊朗,面容亦是十分刚硬,只是脸颊上却有一道极长的红色疤痕,从左眼角一直延伸到右边嘴角,看起来有些凶悍,神情冷漠,亦有些儿不近人情,更让人望而生畏。

他的一双眸子更是精光四射,眼底深处,却又深邃如海,似乎笼着一层雾气,有些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他也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眼光在凤姐儿脸上一掠而过,转身便走。

平儿忙上前扶着凤姐儿,问道:“奶奶可惊着了?要不要请了大夫来瞧瞧?”

凤姐儿眼见那人早已去得远了,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心中竟有一丝怅然若失,半日才回过神来,笑道:“当你奶奶我有那么娇嫩么?不用请什么劳什子大夫,回去压压惊就是了。”

黛玉秉性何等聪敏,心细似发,又极敏锐,只问道:“这人瞧起来不似池中之物,有些来历的。”

冯紫英笑道:“姑娘好眼力的,我也不认得他,只是听王爷说过,北六省南七省有一个水陆总瓢把子,名叫无邪,外号南十三,脸上就有一道极深的剑疤,武功计谋皆是极深细,让皇上也十分忌讳的,想来就是他罢。”

凤姐儿细细听了,疑惑地问道:“什么是水陆总瓢把子?”

冯紫英听了笑道:“他就是十三省所有帮派山寨的总头子,不管是谁,黑白两道的人都会给他十分面子的。说起无邪这个人,没有几个人听过,可是若是说起南十三来,那是极多的人都知道的。”

黛玉点头笑道:“那也是他的本事了,幸亏今日有他,不然凤姐姐还不跌了一个跟头!”

凤姐儿侧身就来拧紫鹃的手,道:“都是紫鹃这蹄子,竟叫我这样!”

紫鹃忙避开了,笑道:“还怪我不成?是奶奶自己跑的,我也不过就是追过去罢了。”

迎春笑着道:“既然二嫂子无事,就都丢开罢,谁都没有不是的。”

姐妹们玩笑了一会,方又往前走。

惟独凤姐儿心里竟烙进了那一双深邃如海的眸子,似乎,看尽了世态炎凉,似乎,看遍了天下沧桑。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宝钗清脆圆润的声音道:“今日竟这样巧,竟遇见了各位姐妹。”

众人听声回头,果然是宝钗携着莺儿缓缓而来,虽然略显得有些憔悴,却依然不改素日端庄沉稳,今日淡妆华服,更显得有一份清丽,身材瘦削一些,自然细巧了一些,举动也不似往日里那般费力。

黛玉颦眉轻笼翠烟,因水溶少时也出来的,她自然不喜欢宝钗竟来打搅,再说了,也不知她是有心,还是无意。

以她的性子心计,万事都是细细打量好的,一副万事皆在心中掌握之派,岂能有巧合之事。

见黛玉等人良久不答话,宝钗眼中有些狼狈,只陪笑道:“我原想大家姐妹走在一处倒是热闹一些,因此才从那边瞧见姐妹们,就自己过来了,莫不是我打搅了姐妹们的事情?”

袭人忙上前陪笑道:“没有的事情,横竖不过就是来逛街,这街又不是谁家的,也不是谁能来做主的,自然是人人都能走的。好些时候不曾见到宝姑娘了,姑娘身上可好?莺儿怎么不扶着姑娘的?”

惜春秀眉一扬,迎春恐她言语太锋利,便已经淡淡地开口训斥道:“这也是你出头的时候?素日里在家里,凡事外人也瞧不见,今日在外头竟想拿捏着宝玉,如今主子们还没开口呢,你一个奴才开什么口?这也是你的规矩?你也是懂事的?给你一次两次的脸面,不过看着太太看重你所以如此,若是多了,可是惹人厌的!”

袭人素日里在大观园里原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不曾想到今日是在外面,不觉心中大羞,又恐姐妹几人回去跟贾母说什么有的没的,只怕真撵了自己出去,因此忙忍羞躬身道:“姑娘说的是,是奴婢造次了。”

迎春这才道:“这也罢了,原就是主子间的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才来插嘴了,该当好生记得自己的本分才是。人人都是长着一双眼睛的,少不得,凡事也都看得明白,不过都是瞧着太太的面子,不戳破这层纸儿罢了。若是你这样再不知好歹的,少不得回了老太太撵了你出去,也遂了你的心意。”

迎春这话说的自然是方才袭人和宝玉撒娇说回家干净的话了,袭人哪里是舍得回去的,顿时吓黄了脸,垂头道:“我并没有什么心意的。”

探春虽素日里顾及王夫人心意,许多事情也都违着自己去替她周旋,只为了能叫自己的娘亲和兄弟能好过一些,可是今日却着实是袭人的不是,便道:“在外面,你也该是个懂得规矩的了,论起身份来,你横竖还是不曾过了什么明路的,别拿着鸡毛竟当了令箭使唤,没的让人笑话我们家竟连丫头都没规矩。”

袭人只得低头称是,不敢露出神色来。

宝钗等着她们说完了,才笑道:“三堂会审完了罢?街上的东西我还没的见呢!”

姑娘们走在前面,紫鹃和晴雯说说笑笑,晴雯更是拿着枫红打趣她,只有袭人落在后面恨恨地拧着手里的帕子出气,耳听枫红已拜将,似乎凤姐儿又有替紫鹃保媒的意思儿,心中自然是十分嫉恨的。

想一想,虽说论模样自己不是尖儿,可是论起为人处世温柔和平,又有谁能及自己的?紫鹃眼里心里不过就是一个黛玉罢了,自己可是在贾家里上上下下都是游刃有余的,连太太也常常夸赞自己忠心不二。

可是,今日却给晴雯抢白一番不说了,她是牙尖嘴利却又有勇无谋的东西,自己很不必和她一般见识,只偏宝玉又给自己没脸,这些也罢了,宝玉的性子最是好拿捏,怎么竟有枫红拜将的消息来?那个紫鹃凭什么就能高攀了一位将军做姨娘?

姨娘,自然是姨娘了,枫红既然拜了将,就是达官显贵中的了,岂能是紫鹃区区一个丫头所能高攀的?给她一个姨娘的身份,已经是十分念着素日里的情分了,她可没听过有哪一位将军娶了个丫头做老婆!

只是,如今宝玉仍旧是一介白丁布衣,自己便是笼络住他的心,做了侧室姨娘,也不及紫鹃一个将军姨娘的身份。

袭人不觉心中又是十分忧愁,眼见莺儿娇憨婉转,一派天真烂漫,素日里最是心灵手巧自己不能比的,宝玉与她又是极怜惜的,将来自然是宝钗的陪房丫头,少不得也是一个偏房的身份,自己又将情何以堪?

眼见今日也是宫中太监宫女出门的日子,街上有极多的宫女出来,因此除了奶奶姑娘之外,平儿紫鹃等人皆是极淡雅朴素的衣着,不似平日里花红柳绿的打扮,外人瞧着,也只当是小家碧玉,虽然都处处让路,却也并不当是极富贵的人家。

惜春因疑惑地问道:“做什么宫中的宫女也有出门的日子呢?往日里不曾有的。”

宝钗见多识广,知道得原极多,这些她亦驾轻就熟,正要给惜春解惑,卫若兰一旁却对惜春道:“这些年皇上恩准后宫嫔妃回娘家省亲,又允椒房眷属可入宫探视,因此不免也泽披宫婢,一月中倒有两天开了宫门,让她们出宫来,也是一种叫她们也回家见见家人的意思。”

入画年纪极小,突然问道:“那抱琴姐姐什么时候能出宫里来,见见我们姐妹呢?”

卫若兰回头看着入画,不解她话中之意。

惜春忙道:“我们家四春里,每人各有一个贴身的大丫鬟,听二姐姐说,当年是从家生女儿中挑出来的,按着年纪大小身材高矮,老太太分别取名叫抱琴、司棋、侍书、入画,可巧大姐姐擅琴,二姐姐擅棋,三姐姐擅书,我亦懂画,我们是姐妹,她们亦最是情同姐妹的,只是大姐姐进了宫里,抱琴自然也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