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紫浪金痕
第二天清晨，穆笺卓戴上了人皮面具，将沉骨剑绑在腿上。这沉骨剑虽说邪气滔天，但是他当年自创“邪龙真气”，便是将剑中邪气与自身青龙劲合二为一所成，所以此刻他也不理会剑上邪气，任由它与青龙劲缓慢融合。
虽然说，他从小是在长安长大，但如果说对长安的印象，他绝对不敢说熟悉。因为穆鼎云尚在的时候，整天监督他练功读书，后来穆鼎云逝世，青琉璃还在，除了让他练功读书外，便是喝酒玩耍，结果搞的他每天不是练功、读书，便是喝酒，生活毫无规律。
反正这几天他也是闲得没事情做，关于东方翔云叛乱的事情，李靖、程咬金等中立将领都已答应帮他全力争取，这么一来，他回到长安的目的也被解决了，左右无事，他打算逛一逛长安城。
他的第一站，就是长安城的坊市。
市经过了数百年的传承，其间经过不断地革新改变，最终在唐朝时，成了唐代坊市制度。
按照同类而聚的原则，所有的商肆都被集中到市内。市的周围被高高的市墙圈起，市墙四面设门，以时启闭。如唐代的市，由司市掌管锁钥。“凡市，以日中击鼓三百声而众以会。日入前七刻，击钲三百声而众以散。”而且，市廛门禁甚严，“越官府廨垣及坊市垣篱者，杖七十，侵坏者亦如之。”
穆笺卓也可以算是运气好，他到的时候，正好是坊市开门的时候。他索性挤在人流中，一路跟着人群涌进了坊市内。他身穿华衫，所戴的人皮面具也算是相貌堂堂，一路居然有不少女子对他几度连抛媚眼，搞的他是尴尬不已。
不过自从经过杨幂、林忆雪二女的事情后，他已经不打算再和其他女子有什么瓜葛了。于是他干脆装出一副冰冷模样，丝毫不理会那些女子。但不料这么一来，那些女子对他这副冷淡气势更加热情起来，倒让他是哭笑不得。
不过今天坊市关门时间甚早，他无奈之下只得再次逛起了长安城的街道。
此时时间已经临近末时，他思来想去，索性决定好一家酒楼打发时间。他早就听闻，长安城内一共有四处酒家，其一便为当日他去过醉红楼，其二为紫墨阁，乃是文人雅士最喜之处，其三为精品居，其间美食甚多，其四则是天宝塔，乃是江湖豪客最爱之地。
不过一来他不想去妓院，二来他不喜欢吃东西，三来他也不想去那天宝塔，最终，他还是踏入了紫墨阁。
紫墨阁不愧“紫墨”二字，整个阁楼充满着一种儒雅清淡的气息，让人不自主地放松身心。穆笺卓略一观察，才发觉这幢阁楼竟是以奇门遁法建立，吸收白日的极阳之气，使阁内中人身心舒畅。
不过这对人体有益，他又何必揭穿。索性要了个窗口的位子，叫了几样酒菜，便悠哉悠哉地欣赏起了阁楼内的景致。
这紫墨阁充斥着一种儒雅的气息，放眼所及，均是由天然的紫竹与墨竹雕刻而成，而且随眼一观，都恰好能够在视线中看见不同的，由手工制作而成的工艺品，或是一串儿精致的风铃，或是两三只细小的竹笔，总之，到处都能够让人有一种放松身心的感觉。
他正笑吟吟地喝着酒，忽地眼神微厉，掉头向着一处厢房看去。
就见那处厢房中，正坐着三名少女和一名老妇。那三名少女正笑语嫣然地聊着天，浑身不觉穆笺卓的注视。而穆笺卓凝视的人，却是她们身旁的那名老妇，那老妇半闭着眼，正倚着一根龙头拐杖昏昏欲睡。
但是穆笺卓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正在注视着自己。
穆笺卓也算是百战之身，身上杀气凌厉无比，此刻全神凝视，那老妇被他气势所催，终究没法再装，只得半睁开眼，呵呵笑了起来。一旁的三名少女瞧见她无故发笑，不觉奇怪，其中一名绿衣少女奇道：“婆婆，你笑什么呀？”
那老妇摇了摇头，只是歪了歪拐杖，却并不作声。穆笺卓眼神更冷，那老妇看似歪歪拐杖，却将那三名少女护住。他微微皱眉，轻哼了声，不再注意她们，转头望向窗外。
但是那老妇反而得寸进尺，眼睛微眯，默默盯着他。那三女中，一名白衣少女颇为机灵，顺着她眼神看去，望在穆笺卓背上，疑惑道：“婆婆，你看什么呀？”另外两名少女也都是奇怪起来，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死死盯着一个普通人。
那老妇呵呵一笑，道：“云儿你知道吗？有的人，看似很无邪，其实他们的内心，都是很狡诈的，”她话锋一转，嘿嘿笑道，“特别是某些人，明明身份显赫，却装一个无名小卒。”穆笺卓心头大怒，他当然知道这老妇乃是说他。
想到自己根本未曾招惹她，却莫名其妙地辱骂自己。穆笺卓本就是心高气傲之人，此刻哪里忍受的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老婆子，你说谁呢？”紫墨阁内众人都是一惊，全都向他看过来。
那老妇呵呵一笑，慢悠悠站起身来，笑道：“果然，有些人就是忍不住啦！”穆笺卓心头大怒，手一翻，真气自然运转，冷冷道：“老婆子，我自问未曾招惹你，为何平白无故，辱骂于我？”那老妇呵呵一笑，道：“我便骂你，又当如何？”
众人此刻纷纷明白过来，方才老妇所说便是这青衣人。
那三名少女更是不解，他们婆婆一向心和面善，为何这次会突然莫名其妙地招惹别人。穆笺卓冷笑了声，道：“既然你无故惹我，那也莫怪我不尊老了！”他本就非心慈之人，何况若说不尊老，论年纪当年的血妖散人、妖族的媚和山，都算他太祖爷爷的太祖爷爷了，结果一个被他直接斩杀，剩余两个被他杀的惨败。
那老妇哈哈一笑，龙头拐杖举起，一道金色光辉从那龙头上亮起，冷冷道：“久闻阁下师门武学了得，今日一见，哼哼，却也是不过尔尔。”穆笺卓双眸微寒，身上杀气立即提起，右手反握背脊，冷冷道：“辱我师门，杀！”
话音方落，他右手一抬，帝势当即展开，一股狂傲的气势瞬间冲天而起。当他身上的气势展开的瞬间，四周的事物纷纷被他身上杀气所震，噼里啪啦一阵乱晃。周围众人被他气势所慑，纷纷不由地后退了开去。
那老妇见到他身上气势，不觉面色微变，手持龙头拐杖，已全身戒备起来。穆笺卓瞧她样子，不觉轻蔑一笑，冷冷道：“所谓夕阳西下，你自何方来，最好归于何处去！”那老妇闻他言语讥讽，不觉面色陡沉。
穆笺卓倏地长笑一声，剑光闪动，人随剑走，宛如游光般潜行而上。那老妇急运真气，将那气势造成的不适感强行压下，手中的龙头拐杖正要砸出，忽地身前一阵波光闪烁，一名白发男子瞬间出现在两人之间。
突然出现一人，穆笺卓赶忙手凝神戒备，心头暗暗骇然，要知道自从天覆出现之后，人间高手没有一个人能够瞬移了，便是蓬莱之主帝蠃，或者那龙云骑，也只是速度惊人，尚未达到瞬移的地步。
眼前这白发男子竟然瞬移而来，这一身修为委实已经在龙云骑之上了。
那白发男子皱着眉头看了眼穆笺卓，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转头看向一旁那老妇，喝道：“怎么回事，我才离开一会儿，就出事了？”那老妇心头一惊，慌忙收起龙头拐杖，低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白发男子听完经过，不觉眉头微皱，此事显然是己方理亏，但是他身居高位，要让他道歉是万不可能的。可是穆笺卓师门虽然人数不多，却是一个绝强势力，即便以他的身份，也不想轻易招惹的。
思索片刻，他瞪了眼那老妇，冷冷道：“还不道歉？”那老妇面色发青，但是瞧见那白发男子森寒目光，只得上前拱手道：“老朽方才得罪，请公子见谅。”穆笺卓轻哼了声，身上的气势，却也迅速收了起来。
白发男子轻吐了口气，如非必要，他真的不想和青龙一脉结怨，毕竟……
穆笺卓瞧见那白发男子，心头似乎想到什么。白发男子见他欲言又止，便道：“公子可是有什么事情？”穆笺卓沉吟了下，问道：“请问阁下……当年突厥之战前，你是否曾经和突厥一名修炼者对战？”
白发男子双眸精光微动，穆笺卓心头顿时明了，赶忙一个揖首，笑道：“如此说来，在下还要谢过前辈当年的救命之恩！”白发男子默默颔首，淡然道：“当年那人妄顾天理，以那等魔器夺取生人魂魄，我与他对战不过是责任所在，至于救你们之事，便当没有好了。”
穆笺卓见他神情冷淡，知道对方当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遂微微苦笑，也不再多言。
白发男子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此事乃我方理亏，请公子放心，在下必然会还你一个补偿。”穆笺卓淡淡一笑：“那最好。”那白发男子转过身去，走到方才那绿衣少女身旁，低声说了数句。
那绿衣少女听着白发男子的言语，目光中露出惊讶色彩，转头向穆笺卓瞥了几眼。穆笺卓初时注意力都在那老妇身上，并未注意到那三名少女。此刻正好瞥了那三女一眼，不觉目光一跳，暗道这三女都是佳人。
只见那绿衣少女长发飘飘，眉梢如柳，目光清澈，瓜子脸，肌肤如雪，一言一行皆带有素雅之气；那名白衣少女，却是身穿雪白狐裘，发系环髻；而剩下那名少女虽相貌一般，但身上却有一种淡定气质，让人不由侧目。
那绿衣少女朱唇微启，柔声问道：“穆公子，可否移驾一谈？”她声音轻柔，让穆笺卓不禁身心一舒，点点头，走入厢房内。白发男子轻哼一声，瞧向房外，冷冷道：“看什么看？”来紫墨阁的都是文人雅士，如何敢与白发男子的杀伐之气对抗，赶忙低下头去，不敢言语。
见穆笺卓走入房来，那名粉衣少女脸一红，低下头去，而那白衣少女柳眉微低，手伸向自己背后，那绿衣少女却一伸手，柔声道：“穆公子请坐。”穆笺卓迟疑了下，盘腿坐下。
那白发男子瞪了眼老妇，那老妇一缩身站到厢房外。白发男子也站到墙角，盘腿闭眼。
绿衣少女柔声道：“不知穆公子可否饶恕我婆婆？”穆笺卓剑眉微皱，道：“穆某倒非占理不休之人，不过这位婆婆也未免太过分了！”绿衣少女脸一红，显然是知道己方理亏，迟疑道：“那穆公子如何才愿饶恕我婆婆呢？”
穆笺卓略一迟疑，对于金钱之物他倒不放在心上。思来想去，他忽地瞥见那绿衣少女袖口一抹金色。他脸色一变，身躯向后微仰，淡淡道：“不必了，既然没有其他事，那么穆某告辞了。”他对三女略一欠身，起身便要离开。
不料他才站起，阁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无数士兵从阁外蜂拥而入，为首将领大喝道：“什么人胆敢在此武斗？”穆笺卓剑眉微挑，白发男子也一皱眉，走上前去，冷冷道：“马上给我滚出去！”那为首将领大怒，拔出腰刀，大喝道：“是你咯？来人，给我拿下！”
白发男子冷笑一声，上踏一步，双手一环，真气涌动间，一记热浪轰然打出。只闻“砰”的一声，众士兵尽皆被热浪一推倒地，滴溜溜地一阵乱转震出阁去。
穆笺卓瞧见他露了这手，禁不住道：“好一招‘重天九叠浪’，阁下莫非是紫霄宫人？”那白发男子看了他眼，点头道：“不错，在下紫霄宫独孤沧浪。”穆笺卓眼神微动，忽地缩音为线，道：“阁下可是奇人阁中人？”
白发男子神色淡然，点头道：“不错。”穆笺卓悠悠一笑，道：“是么？那便难怪了……”
奇人阁，乃是李世民搜罗了民间的奇人异士，专门开辟的一处楼阁院落。其中高手叠出，不但有精通毒药的、精通奇门的、精通阵法的，更有民间各种艺师，如同皮影师、工匠师这些人。而更有一些门派派出一些弟子来，进入奇人阁训练。
这独孤沧浪一身修为照穆笺卓看来至少也有皇级修为，能在天覆之下不留痕迹地瞬移过来，足见其一身修为强悍。
见穆笺卓要走，绿衣少女也不好多做阻拦，只得说道：“穆公子既然这么说，那么明达代婆婆谢公子。”穆笺卓笑笑，回身一揖首道：“不必了。”他眼珠子一转，忽地笑道：“那么在下茶水钱由小姐付了该当没问题吧？”
绿衣少女一怔，就见穆笺卓笑吟吟地走出紫墨阁。
待穆笺卓走出紫墨阁，一丝冷汗从他额头流下，他心头暗暗惊骇，能够让独孤沧浪这等高手保护，还能身穿金衣，更在这民间走动，除了唐太宗李世民最喜爱的女儿晋阳公主李明达，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