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之禛心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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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黛玉愈加惊奇,只是方才失口,此时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开口问南宫清和那上官先生,只是轻轻扯动胤禛的手,低低地道:“四哥,你怎么知道啊?却没有跟我们说起过?这位先生贵姓上官?”

胤禛含笑对黛玉道:“是的,我知道上官瑾瑜先生还在世的消息,也不过是半个月之前。”

黛玉恍然大悟:“因此你才要到金陵小住一些时候的?”

薄面生嗔,悄然啐道:“四哥你真是坏,怎么知道了这样大的事情,却不跟我知道?”

说着轻移莲步,款款上前盈盈拜倒,脆生生地道:“方才言语失礼了,还请先生莫怪。”

人生在世,谁愿意听到自己在别人口内是个死人啊?上官瑾瑜亦然。

既然是自己祸从口出,那便应该向他深感抱歉,他是婆婆的丈夫呢,也是长辈啊!

上官瑾瑜看着眼前的一双璧人,脸上带笑,目光中迥然几分赞赏之意,伸手虚扶道:“在下腿脚不便,贵客盈门尚不能亲自迎接,才是失礼了。王爷和福晋快快请起,上官瑾瑜可是万万不可当的啊!”

黛玉有孕在身,自是不能劳累,胤禛急忙扶着黛玉站起,微带斥责道:“你有了身子的人,有我一人行礼便是。”

黛玉灵眸流转,轻嗔道:“都说夫唱妇随,什么样的事情是不能一同担负的?”

很是不满胤禛处处将自己当做玉娃娃,黛玉衣袖下长长的指甲悄悄按在胤禛身上,虽恼却不忍心掐下去。

瞅着夫妻两个如此,上官瑾瑜不禁怀念起三十余年前,他与南宫风的你唱我和,不禁深深地叹息出来。

看到他脸上的浓浓怅惘,黛玉忙推了胤禛一把,何必让上官瑾瑜觉得刺目刺心?

上官瑾瑜却是若无其事地含笑道:“大哥,你外甥媳妇有了身子,你还不让小两口坐下?仔细累着,岳母和岳父回头跟你急,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言谈之间,竟是十分洒脱,竟没有一丝迂腐气派。

黛玉心中暗暗激赏不已,南宫清已经从外面搬进了两把竹椅来,自己却径自坐在竹榻边上,爽朗地笑道:“禛儿,玉儿,快坐罢,在瑾瑜家里,很不用生分什么,你们想问什么,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他就是。”

胤禛先扶着黛玉坐下,才自己坐下,眼望着上官瑾瑜。

上官瑾瑜含笑吩咐书童道:“给王爷和福晋上茶,你便不用在跟前伺候着了。”

书童答应了一声,沏上了滚热的四碗茶,便躬身退了出去。

上官瑾瑜端着茶碗,神色却在茶雾中朦胧起来,叹息道:“我盼了三十几年,等了三十几年,想了三十几年,念了三十几年,还是没有没有将风儿盼来、等来、想来、念来。一生之中,爱过、恨过、挣扎过,有人说,死者已矣,生者伤悲,可是我却又感激着上苍,给我一条生路,让我有着等待风儿回来的勇气。”

温文的目光,倏然凌厉起来,凝望着胤禛,似乎要穿透他与她相似的一双凤眼,看到那个如花般飘然的女子。

胤禛淡淡地开口道:“知道当年事情的人,除了南宫家,也没有别的人知道太多的东西了,竟能让我打探到这些消息,也不得不有些庆幸,为娘亲有些欢喜。她一直都以为先生已经没了,倘若知道先生仍旧在世,必定欢喜无限。”

听了胤禛如此郑重的话,上官瑾瑜竟是有些迷惘,语音更是苍凉悲怆:“都过了三十多年,有你们兄弟照顾,她如今平安祥和,午夜梦回之际,竟真的曾经想过我一二分么?又愿意回到这曾经拥有的家?”

呀!一丝忧伤,一丝彷徨,对着妻子,此时竟有一些胆怯,这一怯,就是三十几年啊!

不可讳言,康熙是一代大帝,权势谁还能逾越了他去?

对他,有着彻骨的夺妻之恨,灭家之恨,可是,却又要被天下苍生所缚,动康熙则天下百姓遭殃。

黛玉静静地听着,却见到这个半百之人眼角竟是有一丝晶莹之色,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见胤禛沉闷不语,南宫清脸上也有凄然忿恨之色,黛玉心中自是明了,却又想知晓当年究竟,便柔声道:“婆婆自号桃花夫人,亦与息夫人一般,深恨皇阿玛,她一直以为先生不在了,听说,当年曾十年不言不语。先生此时,又怎能怀疑婆婆的心事呢?我想,若是婆婆知道先生尚在人世,必定如四哥所说,欢喜无限。”

上官瑾瑜脸上的悲怆之色消逝了一些,可是念及少年分离的妻子,他却心头热血涌上,竟有一丝雀跃,可还是难掩迟疑。

看着上官瑾瑜眉宇间纠结着沉郁之气,黛玉轻声道:“都说历经风雨方见彩虹,先生若是和婆婆果然情深意重,三十几年的光阴白白消逝,自是让人可怜可叹,可是人生不到死,便没有结局,什么样的命运都是能从自己手中衍生的。”

上官瑾瑜心中豁然开朗,点头赞许道:“我日夜苦思,隐隐约约也明白些,却不及你这般清透。”

说着转头对南宫清和胤禛道:“我想,该是我进京的时候了,想见见风儿,问问她,还愿意不愿意,与我共度残生。”

南宫清叹了一口气:“你这家伙,想了三十几年才想明白,若说虚度年华,风妹子的年华也是你白白浪费的!”

虽然是斥责的言语,但是脸上却是露出灿烂的笑容,这家伙,终于想明白了,终于没有了多年来的胆怯。

黛玉也打从心底为上官瑾瑜欢喜,虽然两人都已半百,可是人生又岂止是短短的半百?若是能相知相守,哪怕是半日聚首也此生无憾!想到这里,不由得启齿问道:“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都说先生死了,死在皇阿玛手里,想必,先生这双不良于行的腿便是在那时候坏的罢?”

听到黛玉询问,胤禛眸子中也有着想知道真相的神色,南宫清长吁,上官瑾瑜短叹,将多年前的陈年往事娓娓道来。

那是康熙十五年,年少英俊的康熙也时常偷偷出宫微服私访,听说,他下江南,纯粹是为了探望那个绝代的女子贾敏。

贾敏是荣国府嫡出的千金小姐,荣国府也算是书香簪缨之族,贾敏姐妹四个,她年纪最小,生得却是最好,冰肌玉骨,最受其父钟爱,权当儿子教养,琴棋书画无所不通,那通身的气派,便是公主郡主亦尚不及。

贾敏三岁之时,其父依然无子,便从旁支过继来两个儿子,贾赦、贾政兄弟二人,贾敏也算是这兄弟两个看着长大的。她是荣国府中嫡亲的小姐,自是从小到大金尊玉贵,但凡言谈举止又得人心,十三岁时,在桃花宴上艳冠群芳,傲视英才,只与林家公子林海旗鼓相当,微服私访的康熙亦是她裙下败臣。

康熙对贾敏亦是一见钟情,且他是帝王,贾敏又是旗人包衣,按规矩,原该入宫待选,偏生贾敏性子刚强,且秉性高傲,不肯深入朱门皇宫,虽然在那次待选的秀女才人中拔尖儿,可是不知为何,她竟从中落选。贾母很是遗憾,又逢康熙大怒,严惩贪官污吏,查出贾府亏空数十万之多,便将贾敏许给了当时江南织造府林家的公子林海,以聘金数十万填补亏空。

贾敏眼中容不得沙子,随后便夫唱妇随,一同回了姑苏老家,虽然年年孝敬母亲东西银钱,却不肯进京半步。

可叹自古多情空余恨,康熙一番心思如落花,偏生贾敏流水潺潺竟无意,亦不进京城,因此康熙那年便轻装到了江南,虽说是微服私访,了解百姓疾苦,可是但凡知道的人自是明白,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夫妻二人住在太湖之畔的桃源府,又与喜爱游山玩水的南宫风结成了手帕交,况且二人容貌极其相似,彼此更添了些亲近之意,上官瑾瑜与妻子便也住在了太湖畔的桃花坞,比邻而居,二对神仙眷侣,当时可谓是羡煞了江南名流无数。

那年的初春,气候依然料峭,可是枝头桃花却绽放出了三两朵,迎着春风展颜,娇妍欲语。

虽然桃花似极村俗,又极轻薄,春风吹便落,贾敏与南宫风却生平都爱桃花,扯着夫君的手,争着那初绽的半枝桃花。

贾敏依偎在林如海身边,娇容如画,语音如铃:“相公,那是我先看到的,很是该给我!”

南宫风轻轻啐了一口,不依地扯着上官瑾瑜的衣袖道:“瑾瑜,你可说过的,我要天上的月亮,你也会为我摘来的,今儿个,我就是要初春的头一枝桃花,敏姐姐不能跟我抢!”

姐妹两个情分深厚,只是淘气,故争一枝桃花,实则却皆不放在心中的。

正吵得凶,却听得桃林深处一声佛鸣:“成也桃花,败也桃花,可怜!可叹!可悲!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