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虽然心里都恼怒但是表面都没有发作,宋连轩一直的在心里苦恼该如何告诉三郎这段时间里雍州发生的诸多事宜,另一方面他也有许多想不通的地方,往昔来此巡查的多是二郎,近年来的较多的人却是米琼,可这一次不单米琼来了,连长久不出建安的三郎都来了。为何?
四郎却是暗暗的瞧着宋连轩,趁着众人往府中移动之际,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中,待五郎回神去寻他时原处只剩茫茫一片清净,他这才想起似乎米可苑从进入永丰轩以后就再没出现过。
以这两个人的武功和心机出事的可能性不大,那么……
他心里又跟弦被波动了一下,看着宋连轩的背影心中莫名的多了几分同情!
“雍州如今的情形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建安没有受到丝毫讯息?说吧,宋连轩!”永丰轩的大厅里米琼一掌拍在红木的桌面上,一旁的宋连轩吓得身体一抖,他倒不怕三郎责问,他怕的是这位惯常脾气暴躁的总管。
他偷偷的瞄了一眼三郎,那人却只是端坐着,有些苍白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一双漆黑的眸子也微闭着,倒是他身后的少年眨巴着一双琥珀似的眼眸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宋连轩想起那句“打得好”,心里莫名的有些苦涩,看来这几个自己是都指望不上了。“雍州城的情景你们这一路上应该也看到了,我不加多说,只四天灾人祸四个字,至于雍州的讯息为何没有送到建安已一事,我只能说我送了,没送出去而已,因为一个月之前的雍州城不要说人,就是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为何?”米琼皱眉问道。
宋连轩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身在建安应该知道自先皇病重以后,高昌人一直陈兵边境,而雍州城又是天颐最临近高昌的城镇,雍州虽然算不得富庶,但也是少见的丰衣足食,至少对高昌人而言是这样,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不断有高昌的细作出入雍州,劫钱劫粮都是小事,但是他们却对雍州城以及附近的驻兵情况,兵员调动都无比清楚,雍州一度陷入失守的威胁,自那之后,城中严查高昌细作,人只能进不能出,城墙上日夜有重兵把守,但凡有飞鸟经过一律射杀,直到一个月前才开始放行。”
“为何?”米琼的眉头皱了起来,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众人的心头。
宋连轩连连叹气说道:“因为雍州城里要饿死人了!”
“饿死人?”米琼的眉心挤出一条缝来,冷声说道:”时值仲夏,新粮将熟,怎么会饿死人,除非……天灾!”
“正是如此!”宋连轩说道:“今年雍州大旱,几乎颗粒无收。城中多数人家已无存粮,雍州县令虽然有上书请粮,却不曾想到会遇上先皇驾崩,朝中局势如今是错综复杂,争权夺势者有之,中庸自保者有之,却没有一人肯为小小雍州出头。如今这雍州城里到处是饿殍,户户有新丧,只怕不待高昌攻城,这城就已经破了。”
一直未曾开口的五郎默默的看了他一眼,眸色深沉。“即便雍州贫民小户没有余粮,官家呢?他们该是有的,为何不开仓放粮?”
宋连轩的脸色微变,眸子里有几分古怪,挠了挠眉头不知该如何回他。他虽不认识这位小郎君,但是大抵猜得出他的身份,应该就是那个从小被花家深养在内宅的五郎,果然是娇弱、天真、不谙世事!
三郎默默的叹了口气,说道:“因为雍州城的管家之粮原是为附近的驻军准备的,要赈灾只能上报朝廷,然后由户部拨粮。”
“可是,户部的粮不是没有拨下来吗?”五郎眨巴了眨巴眼睛,片刻后他明白了。”所以,那些人宁可守着粮仓看民众饿死,也不愿承担违抗军令的风险开仓放粮是吗?”
三郎无奈的笑了下,冲他招了招手,五郎默默的走到他跟前,四目相对的时候,三郎拍了拍身边的椅子。
“不是每个人都有裴少卿的魄力,也不是每个人都如裴少卿那般幸运。”
五郎往椅子上一坐不解的看着他,这关裴少卿何事?
三郎清风浮水似的笑了一下,问道:“如今的问题是赈灾的粮不知是何原因一直没有到达,而贫民手中又没有了余粮,你说现在该怎么办?”五郎一头雾水的看着面前这张因为长途奔波而略显苍白消瘦但是越发清俊的容颜。“你这是在考我吗?”
“对呀!”
啧!这么理所当然的回答让五郎噎了一下,同样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找粮!”
“去何处找?”
这是个好问题!
五郎托着消瘦的下巴,琥珀似的眸子里溢着清冽的光亮,还有那么一点不起眼的杀机。“这么大的雍州城不可能没有粮。”
“你没有听宋连轩说吗?雍州城没多数人家已无余粮了!”
五郎摇了摇头,说道:“那说的是平民,有些人那里是不可能断粮的,比如说……”
他默默的抬起头看向了一脸紧张的宋连轩,修长的手指一抬,直直的对准了那人。“这些做粮米生意的人,他们不可能没有粮。宋掌柜,雍州城做米粮生意的人有哪些?”
宋连轩的脸一瞬间变得极其惨白,哆哆嗦嗦的问道:“你想干嘛?不是要去抢吧?!”
五郎脸色一沉,修长纤细的手指一弯,指着自己的鼻尖似笑非笑的问道:“宋掌柜觉得我长得很像劫匪强盗吗?”
“这个……不像。”宋连轩的眸子在五郎身上转了一圈,默默地想道你这种少年青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主儿颇像被人抢的角色。
“对嘛!”五郎一耸肩,虽然心里知道这人少不得要腹诽自己一番,但还是笑眯眯的说道:“南塘商社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咱们不善抢劫,只擅交易。”
“买粮?”宋连轩问道,呵呵一笑,无奈的叹了口气,回道:“你知道现在雍州城的粮价有多高吗?就算拿出永丰轩今年所有的收益也买不了多少!”
五郎托着下巴叹息着摇了摇头,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他还是为人类的贪欲感到惊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