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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追根溯源“12·6”大案(2)

房门开了,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中等个子,身体稍胖,上穿白色短袖衫,下穿黑色碎花长裙。裸露的胳膊和小腿,显示她的皮肤比较白。闪遇春估计,她可能是外地人,但绝不是田间劳作之人。她很不情愿地把一行人让进屋里,闪遇春问她职业,她说自己前不久在农村做民办教师,辞职的时间不长。问她最近几个月为啥不在家?她眼里透出几分惊慌,镇定了一下情绪才说,她的老公、小姑子,都在四海商场做生意,因不赚钱,老公和儿子去新疆那边了。自己去乌鲁木齐住了一段,又不放心家里这一摊子,今天刚回来。几个人都有几分情绪,问她为什么听见敲门不开?中年女人说:“这太正常了,我一个女人在家,我可不能随随便便给谁开门的。我那一口儿千叮万嘱,老实待在家里,白天买点菜,夜里就是要关紧门窗。再说,你们没看这个江山小区,入住率很低,人越少,越不安全。”

女主人说的在理儿,大家的不满情绪也消了。直到这时,应该说,闪遇春他们的行动,仍然是一次普通的排查。闪遇春看了看她的身份证,又问了问她老公在乌鲁木齐的经商地址,其他家庭成员的状况以及在四海商场经商的经历,便觉得一切正常。他决定向女主人告辞,就说了几句客套话。随后,习惯性地又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走了一圈儿,仰脸看看几个屋门,更觉得这套三居室结构的套房,稀松平常。除最里边的主卧室的门关闭外,包括厨卫的其他几个房门都敞开着。家里长期不住人,家具简单稀少不说,卫生也很差,墙上仿佛有一层灰尘。闪遇春的心情,也像撒了灰尘一样,惊喜和联想的思绪,也归于沉寂,他急于下楼回家。走出门口的时候,不忘交代女主人:“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您老公、儿子啥时从外地回来,一定到派出所去一趟,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社会秩序好,是我们大家的事。”女主人谦卑地点着头,嘴里说:“好的,好的。”

但是,在小分队的四个人走到楼下的时候,一个保安轻轻拉了一下闪遇春,压低声音说:“我怀疑主卧室里有人!”闪遇春说:“那你刚才怎么不推开门看看?”那保安十分委屈地说:“看看,都成你们公安说的了!所长指导员不是经常说,我们没有执法权嘛!”闪遇春说:“你小子就爱钻牛角尖,你有什么理由怀疑主卧室里有人?”那保安说:“我闻到主卧室里有酒味,还有道口烧鸡味。狡猾的狐狸,躲在里面喝酒吃肉,不稀罕呀!你不经常说灯下黑的道理吗?”闪遇春点点头,说:“你小子长个狗鼻子!我怎么没闻到!走,再上去看看。”

一晚上三次敲门,把人家骚扰得真是不轻,这次是女主人在里边盘问外边的人。她问:“你们真是公安局的吗?有这么对户口的吗?”闪遇春说:“我叫闪遇春,青萍路派出所桃园社区的片警,请您把门打开,我们有情况需要再问您一下,只有麻烦您再配合一次了。”女主人说:“你这个片警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你有什么事,白天再来嘛!我有神经官能症,你们一直敲门,我可能一夜都难入睡了。请原谅,门不开了!”闪遇春挺有耐心,又补充道:“我还是‘12·6’侦查小分队队长,知道吧?‘12·6’银行抢劫案,咱省城的一号大案。省里市里有文件,人不分男女老少,地不分东西南北,社会公民,有责任有义务,全力配合案件的侦查。如果您坚持不开门,我们将依法采取其他方法进去。”

足足等了十分钟,女主人大概顶不住强大的压力,终于将门缓缓拉开一条缝隙,试图站在门口对话。闪遇春示意保安强行推门进去,女主人知趣地闪开。但她没有料到来人径直朝主卧室走过去。主卧室的门推不开,插销是从里边插死的。一个保安使劲捶了一下门,大声说:“开门!有酒也不能你们自己喝呀!”

一会儿,主卧室的门打开了。果真如那保安所料,一股浓烈的酒味和着新鲜的烧鸡卤味扑面而来。开门的是个高高胖胖的男人,肤色黝黑,只穿着裤衩子。看他的头,一头浓密的头发乌黑发亮,大脸大鼻子,做作出来的笑容显得尤为尴尬。闪遇春的心头掠过一缕惊愕,接着用不甜不咸的语气质问道:“我们刚才对户口,你怎么不出来呢?你听不懂中国话?”那人扬起一只手,刻意来表现得轻松一些,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知道派出所查户口,但是我听脚步声乱糟糟的,不是一个人。我怕有女同志,你看——”他一只手,顺他高大结实的身体滑落了一下,“夏天里,一个大男人,女不露皮,男不露脐,不太文明吧!嘿嘿。”

闪遇春向主卧室纵深走了几步,见靠墙是一溜崭新的组合柜,簇新的双人床是实木做成的。床头上有精雕细刻的花鸟滚龙图案。光凭感觉,就知道价格不菲。闪遇春抬头看,见发出雪白光亮的,却是一盏普通的吸顶灯,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那男人:“满屋崭新的高档家具,一盏普通的破烂灯,不太协调吧?”那男人这时才想起让烟,他趿拉着拖鞋,快步跑到凉台上,转身拿过来一盒高级香烟,逐个让烟。闪遇春摆摆手,说:“我们几个都不会抽烟。”

说着,他把眼光从那男人高大的身体移开,来到已被窗幔遮得严严的阳台上,见小巧的酒桌上,放了几盘下酒菜,还摆着玻璃磨花茶具以及酒壶酒杯。那人无意碰触了一下,即刻发出银铃般的丁零声,显然不是一般的金属制品。酒是一瓶特制宝丰大曲,酒盅是一边一个,这说明开门的女主人也会喝酒。看小桌上的菜肴,大盘盛着的,有一只油漉漉的道口烧鸡,有一只未切开的烤野兔。有一盘还带塑料袋包装的牛肉,有一条正冒着热气的红烧鲤鱼,才被筷子戳开个小口儿。

闪遇春心中倒海翻江,但他还是一副随意的神态,问道:“四个菜?四季发财!商人很计较吉利数字的。”这时,女主人也来到凉台上,警觉地回答道:“他爱喝酒,可我又不怎么会做菜。四个菜,三个都是买的,只做一条鱼也没做好。”闪遇春说:“光吃肉也不中啊,做生意发财了,还得吃些蔬菜瓜果,得荤素搭配才是。”闪遇春话锋一转,“我明白了,刚才老板娘死活不肯开门,是怕我们趁水和泥,坐下来吃喝吧?”女主人有些不着边际地回答:“牛肉不好吃,鱼太腥气……”闪遇春看着小桌上的酒菜说:“牛肉罐头,河南叶县产,叶县的牛肉还是挺有名的。”

那男人笑笑,说:“是的,我们就是叶县人。人出门在外,口味也不好改,还是喝老家的酒,吃老家的东西。”闪遇春问:“出门在外,混得不错呀,每天都有小酒喝。”那男人说:“马马虎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显然无话找话,“俺村有个人在广州做生意发了财,回家都开了奔驰,连我们的县长都撵着请他的客。我不能和人家比呀!开上小车儿?不知到猴年马月了。”

机警的闪遇春,在那男人脸上明察暗访,还是觉察出些风吹草动的,心头一阵异样的跳动。然而,他还是若无其事地问:“这套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那男人说:“买的,二手房,先凑五万给人家,以后每个月还五千……”还没等男人说完,女主人一闪身站在闪遇春面前,抢白说:“手头也紧张得很呢!我们把老家的房子都卖了,反正也不准备再回去了,得先还人家的钱。”闪遇春看看那女人,眼睛眨了一下,说:“你不太够意思,我们派出所查查户口,稀松平常。你看,你硬是说你老公不在家。我们不喝你的宝丰特曲,不啃烧鸡腿儿的。”

女主人先是脸皮一拉,接着哈哈一笑,直到这时,才让着闪遇春一行人坐下来喝两盅。闪遇春摆了摆手,说:“不打扰了,我们还得转转,有枣没枣,打一竿走人。”接着,顺便问了几句平常的话,转身就走。路过主卧室的时候,他摸了一下古色古香的床头,还顺手拉开组合柜的一扇边门。在惨白的灯光映照下,见中间一格的隔板上,堆着几个空着的门锁包装盒。再探身细看时,看到了包装盒上的三个大字“金盾牌”。

闪遇春的身子,不由得触电似的震一下,倒吸一口凉气,伸出去的一只手,像躲闪危险一样往回猛缩一下,心顿时怦怦跳动,大脑刹那间一片空白,继而欣喜若狂,空锁盒的包装图案和文字,即刻重叠吻合在大脑中另一组彩色图片上。

那一组彩色图片,是市局刑侦支队制作的。去年十月份,在“12·6”大案之前一个月,铁工路上的一个银行发生了一起抢劫案,失窃现金五十万元。因罪犯作案手段高明,除留下一只金盾牌空锁盒外,再没有其他犯罪线索了。这个重要的线索,随着时间的推移,好多刑警都几乎把空锁盒忘了。而闪遇春,却把彩色图片折叠好,规规矩矩放在他公文包的夹层里。他抱着幻想,期待奇迹发生。

真是山重水复,柳暗花明。他一边用手捂着胸膛,竭力克制自己惊喜而激动的心情,一边急速地考虑怎样处置这一重要的线索和嫌疑人。他站在客厅里,再一次巡视旁边几个洞开着的房门。不成想,又有新的发现。五个房门的门锁,都反射出熠熠的光芒。一个疑问,在闪遇春的脑际顷刻产生:怎么齐刷刷地都换成了新门锁?

闪遇春背着双手,在客厅里转着圈儿,每个屋门都走近看一眼,之后问女主人:“你们这房子买几年了?”女的犹豫了一下,说:“快有半年了吧。”闪遇春又问:“是二手房?”女主人回答:“他们说没住过人,可能是真的。我们搬来时,屋内所有的门都没有上门锁,都是我们才买的。”闪遇春“哦”了一声,对那男人说:“请你穿好衣服,跟我们去派出所一趟吧!”那男人迟疑了一下,赔笑道:“我明天一大早去中不中?”闪遇春也装着无所谓的样子说:“要说也行,不过你也应该知道的,干我们这行的,工作没有规律性,明天还有明天的事。走吧,我们只做一个简单的笔录。一会儿就回来了,不影响你明天数钱。要说这也叫打扰的话,那么江山小区,被我们打扰的居民就太多了。”那男人很知趣的样子,爽快地说:“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