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生命的礼物:最动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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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山谷里,野百合没有春天

文/三石

百合,我的姐姐。一位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农村妇女。

奶奶说,当初,在农村,算个文化人的爷爷,给姐姐取这个名,是因为姐姐在我这一辈中是老大,女孩子取个平常的名字好记,人也好养活,会一生平安的。可姐姐到上初中的时候就嫌自己的名字不好了。什么呀,百合?我们这里漫山遍野都是啊,太没有诗意了。于是,她自作主张,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薇薇”。可是,还没有叫开,姐姐就辍学了……因此,直到今天,在人们的记忆里的姐姐,还是被唤作“百合”。

姐姐的辍学,主要是因为家境。那年,我的父亲因病过早地离开了我们。失去了顶梁柱的家庭该是怎样的难啊!从小就懂事的姐姐,作为老大的姐姐,母亲心头肉的姐姐,爷爷奶奶最疼爱的姐姐,你,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我在姐弟四人中排行老小,我不知道,姐姐为了我们这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姐啊!我只知道……

春天的姐姐啊,拉着平板车,往田地里送准备春耕的牛粪,绳子深深勒进你稚嫩的肩膀……

夏天的姐姐啊,顶着烈日,挥汗如雨,一棵一棵收割麦子,汗水浸红了你瘦削的小脸……

秋天的姐姐啊,一手收上来,一手种下去,收上来的是喜悦,种下去的是希望。喜悦里,你看到了弟妹的学费,爷爷奶奶御寒的棉衣;希望里,你看到了家人幸福的笑脸……

冬天的姐姐啊,手上忙碌一年的老茧还没有褪去,你又拿起针线,再给老人和弟妹们缝衣、做鞋。至今,你的弟妹们仍然记得,姐姐,你做的鞋是多么漂亮,多么暖和,穿上了它,我们是多么的骄傲和幸福……

姐啊!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在无尽的忙碌里,在无怨无悔的付出里,你由一个还想改名的怀春少女长大成人了……

姐啊!我只知道……

为了我们,你苦熬了三十一个春秋。在农村,你已经算是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直到你最小的弟弟大学毕业了,你才肯离开你的家啊,嫁给了一个种田人,虽然他比你还大5岁,但你说,我图他老实本分,可以照顾我家。姐姐啊,直到那时,你想的还是“我家”!还是我们!

姐啊!我只知道……

为了我们,你爱上了“捡破烂”。只要有空,只要是农闲,你就拉上你的老牛车,四乡八村没有不认识你的,乡亲们知道你,同情你啊……我们口里吃的,身上穿的,有多少来自你的老牛:车呢?我不知道……

姐啊!我只知道……

为了我们,你直到31岁出嫁时,没有穿过一件像样的新衣。20多岁的你,正是花季的你,却和妈妈穿一样的衣服。还记得,我的二姐,曾把一件他老公给她买的、她穿的不合适的、据说是过时的上衣送给你,你却感动得哭了,怎么也合不得穿啊,我的姐啊……

姐啊,我聪明灵巧的姐啊!你的女红没有人不夸的,如果,你像我们,谁能保证你不会进入名牌大学呢?

姐啊,我温柔善良的姐啊!你的接人待物没有人不称赞的,直到今天,你留给大家的记忆是,没听过她大声说笑,没听到她骂过人……

姐啊,我端庄漂亮的姐啊!爷爷奶奶曾为他们端庄的孙女骄傲过妈妈曾为她漂亮的女儿自豪过,你天生就是美人坯子啊,你的身材,你的笑脸,曾经让多少好小伙痴迷啊……

但是,姐啊,我苦命的姐……辛苦劳碌了49年,你的“薇薇”17岁了,正是你当年要改名字的年龄,你怎么就舍得离去了呢?也许,是你瘦削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下去了?也许,是你已经不再担心你的亲人了?也许,你相信今天的“薇薇”已不再是昨天的“百合”了……

百合,我的姐啊!你生命中的春天就要来到了啊,你却没有等到……

……仿佛如同一场梦,我们如此短暂的相逢,你像一阵春风,轻轻柔柔吹过我心中,而今何处是你往日的笑容,记忆中那样熟悉的笑容?……

……山谷里,野百合没有春天……

姐……

百合,我的姐啊!你生命中的春天就要来到了啊,你却没有等到……

一瓣纯白,是那心灵的颜色;一芽嫩蕊,是颗体贴的心:一枝绿茎,是坚强的身躯;一片枯叶,是劳苦的肢体……有一种纯洁叫百合,有一种感动叫百合。

一个人的初恋

文/安宁

与他相识的那一年,她只有十五岁,读初三。小小的心里,满是青春般的新鲜和甜美。看人的时候,头微微地侧着;清亮的眸子里,闪着不可逼视的淳朴与无邪。

而他,也只是刚刚从师大毕业的中文系的学生。站在讲台上,看下面泉水一样叮咚流过来的视线,会下意识地低头,浮出一抹温暖又羞涩的微笑。

她喜欢看他的那抹微笑,像是春日里的阳光,清透、和暖,又美好得让人想掬起一捧。她会一动不动地侧头盯着他,手里依然是奋笔疾飞;视线,却天长地久般地,定格在他干净的脸上。

其实那时候,几乎所有的女孩子,都是像她这样子听课的。只是课下,她们会哗地拦住他,问一些小城外的事。或者,什么也不问,只自顾自地说一大堆小女生们的趣事给他。他从不会像其他的老师,像甩掉一只拖沓麻烦的湿鞋子一样,冲出那片唧唧喳喳的声音,而后逃回安静的办公室里去;他只是站在那儿,神情里有从容、淡定、欢喜,还有随欢喜而至的紧张。

她是个不事张扬的女孩子,面容和装扮都是和年龄格格不入的素朴,所以从不会靠近那群活泼漂亮的小女生。她只是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看他的背影,那么高大,那么挺拔。中长的头发,落日的余晖打过来,便在耳廓和脖颈上,落下片片的剪影。她的视线,会追随着他走出门去,穿过一扇扇洞开的窗户,而后下楼,经一条走廊,回他被淡蓝色环拥着的小格问。

她不是课代表,所以没有很多的机会,能在他的小格问旁站定。可是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会在想见他的时候,努力地考差或是考好。又或在作业本里,夹一张纸条,问一些其实她自己都觉得简单得近乎好笑的题目。他当然不知道她小小的心思,很轻易地便会上当。让她来办公室,坐在他的对面,给她耐心地讲解,或是安慰、鼓励,或是眼睛里的欣喜、满足。

她的文章,每次都是用心写成的,也会得最高的分数。只是隔两个星期,才会被念到。她知道他爱所有的学生,所以会在短短的作文讲评课上,让更多的人听到自己的文字,被他暖暖的声音读出。她不在乎,依然每次都花很长的时间精雕细琢地去写,尽管知道这一次不会被他念到。可是她相信他的心里,是会记住,这样一些精心写出的文字。还有文字背后,她的故意隐藏了的爱与激情。

也只是希望他能记住而已。中考之后,她便去了邻近的高中,学更繁重的功课。常常是忙得连静心写封信的时间都没有。可是每个周末,她会逃掉那辆直接开回家去的班车,坐绕远路的5路公交车。公交车会在原来那所中学的门口停上片刻,载上一大群喧哗年轻的学生、熟识或是陌生的老师,然后晃晃悠悠地继续往前开。有一两次,她看到他站在嬉笑着蜂拥而上的学生后面,心几乎要跳出来。他却是抬头看看一车厢肆无忌惮的笑容,溢出一抹依旧是略略羞涩的微笑,退几步,等下一班车。她的视线穿过那些不肯安分的身影,看他一点点地离得远了。最后,一转弯,再也寻不着。她的心,竟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寻不见根。

送了他三次教师节卡片,还有春节祝福之后,她便飞去了上海。和他一样,念喜欢的中文。终于有丰裕的时间,可以写长得像小说一样的信给他。给他的第一封信,她花了三天的时间打完草稿;又花了三天的时间,逛遍学校周围的精品店,寻到一种有暗花浮动的信纸。花是玫瑰,淡得需得在阳光下,才可以看出。而后将信纸迎着光线,抬高,会看到玫瑰的花蕊里,开出更浅更淡的“爱”字来。她清楚地记得,他的书桌靠着窗户,晴天的时候,看得到很好很绚烂的阳光。

这封信,在寄出去的第七天,便被退了回来。上面贴了一张粗糙的纸,公事公办地写着:查无此人。

她的心,又像从前,忽地断了线,寻不到归宿。她打电话给以前的学校,那端很冷淡地告诉她,他早已经辞职走了。至于去了何方,无人知晓。

她的初恋,一个人寂寞地开始,又一个人寂寞地结束。本应是爱情的花儿,盛开得最妩媚最妖娆的时光,她的心,却是砰的一声,关闭了所有的门窗。

四年的大学,别人的爱情,在她身旁,一次次地轰然作响。也有极优秀的男孩子,给她写信、送花,用种种感人至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一次次叩她已上锁的门扉。而她,却是一次次地,把门关得更紧。

又是一个春天,她无意中上网,在同学录里,竟看到了他留的QQ号码。她的长满青苔落满尘埃的心,狂喜至极。打开他的资料,地址栏里,是极美的一个海滨小城。她留言给他,说,老师,是否还记得,那个会微微侧头听你念文章的女孩?他很少上网,几天后才回复,却是很准确地报出了她的名字。又说,如果何时来海边,找老师玩吧。

不顾“刚刚工作,不要随便请假”的劝阻,她简单地收拾之后,便带着几乎能倒背如流的一个手机号码,坐上了开往海滨小城的汽车。

她是到了站,才打电话告诉他的。他似乎很吃惊,但随即便说,你别乱跑啊,我这就去接你。

他从一辆线条极流畅简洁的奥迪车里走出来的那一刻,她竟没有像千百次想象的那样,立刻穿过人群朝他飞奔过去。她只是躲在一个站牌后,看他茫然地四顾。他显然比以前成熟从容了许多;眼睛里的羞涩,已是看不见点滴;略显瘦削的臂膀,也已坚实得可以让一个女人放心地依靠;眉宇间的自信、睿智和阅世后的沉静淡泊,让年轻得毫无内容可言的她,不敢正视。

可她终于还是走了过去,慌乱地嘁了声“老师”。他像个兄长,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说:安安长这么高了,不用仰视,就可以看见老师了。她微微地笑了。原来,他还是像七年前那样,有一颗宽厚、仁爱又温情的心。

那一天,他们坐在有苏格兰音乐流动的车里,聊了很多的往事:她的作文、他的学生、她的理想、他的辞职、她的大学、他的公司,还有,他的妻子和三岁的女儿。她说了许多的话,却唯独没有说起,她在心里,藏了七年的爱情。即便是在酒吧里,她喝了许多的酒之后。

她执意要一个人住宾馆,但最终还是在他的坚持下,与他回了家。远远地,他便问她:猜猜哪一扇窗是我们家的。她昂头看上去,已是十一点多,灯光有些寥落。但还是随意地指了指三楼中间,那个有最明亮的灯光暖暖流溢出来的窗户。他看了没吱声,唇边却是浮上一抹那么知足幸福的微笑。

他悄悄地推门进去。偌大的客厅里,只有没了节目的电视,在沙沙地作响。对面的沙发上,蜷着一个女人,已是熟睡。不年轻,也说不上美丽。那种等他归来的不悔的容颜,却让她的心,微微地一颤。

他轻轻地关了电视,又心疼地抱她去了卧室。这样的举动,让年轻的她,终于明白,她的历经了七年依然不肯倒下的爱恋,在这样的温柔与恩爱面前,应是痛心砍掉的时候了。

第二天,他们还没有起床,她便默默离开了。在依然沉睡中的城市里,她发短信给他。只有两个字:珍重。

坐上返回的汽车的时候,她抬头看天。暖春里新的太阳,已努力地从厚厚的云层里,升起来了。她心中所有的门和窗,也终于啪的一下,迎着新鲜的阳光,打开来。

一个处于青春期萌动的少女,一个富有才华与朝气的刚踏上讲台的年轻男教师。于是,一切注定毫无结果却极易发生的情感纠缠悄无声息地展开了。女孩的纯情与痴守,触动着心灵深处那柔软的部位。七年的爱恋就在刹那间痛心地崩塌了。七年的感情凝汇成“珍重”二字,新的心门就此打开,新鲜的阳光普洒大地!

最后的玫瑰

文/佚名

这条小街上,开着一家花店。店主是个中年妇女,雇了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姑娘帮忙。小姑娘一看便知是个外乡人。小姑娘很勤勉,守在店里,终日站着或蹲着,不是忙着出售花便是帮着扎花篮。

小店虽处僻静,但生意还算不错。顾客主要是附近那所大学的学生。情人节、教师节、圣诞节、聚会、派对、生日、约会,都需要花。女孩子常常是三五个搭伴着来,买的时候,左挑右挑,唧唧喳喳很热闹。男孩子往往是一个一个单独来买,看准了买,付了钱就走。

有一个大学生引起了姑娘的注意。他总是在周末来到店前,摸出准备好的零票,随手从玻璃缸里抽出一枝玫瑰,他的口音被姑娘听出也不是本地人。小伙子瘦瘦的,穿着过时的球鞋,苍黄的脸色,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

这回,有好几个周末,小伙子突然不来了。姑娘有一点想念他。姑娘想,小伙子买了花一定是送给喜欢的姑娘的。他一定是在恋爱了,现在也许女孩不和他好了,分手了,他也不要再送花了。姑娘有一点为他难受,又有一点为他高兴。乡下人出来读书不容易,把几个钱都买了无用的花,真不该啊,现在总算好了。

可是没多久,男孩又出现在花店前,又开始了每周一枝玫瑰的买卖。大约持续了几个月,小伙子又不来了。姑娘想,如果下次他再来,她要劝劝他,好好读书,不要再把钱乱花掉。

姑娘空下来,常常瞅着那所大学的方向。终于有一次,他们在一家书店碰到了。姑娘是去买一本插花的书。小伙子正拿着一套书,和店里商量,因为钱不够,他想用一叠菜票作抵押,等回去拿了钱来赎还,他怕这最后的一套书被别人买走了。姑娘走了过去,替他付了钱。就这样两个人开始了交谈。谈谈城市,谈谈乡下,谈谈书,谈谈花,两人谈得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