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015
提着饭盒水果进去，发觉空气里弥散着一股悲伤气息。
老杜闭着眼，神情平静，泪流满面。
我拿着纸巾为她擦拭眼角。“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叫护士？”
也不知她哪来的气力一把抓住我的手。“不，没事。就是忽然想起一些往事，心里难受。”
我终于忍不住问她：“那男人是谁？”
“不知道。”
不知道？我抓狂了。“老杜你脑子进水泥了？”话说我从不把女孩该有的所谓操守当回事，处不处女也是狗屁。可这‘不知道’三个字背后所代表的含义还是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
“真不知道。”她平静许多，岔开话题。“刚才是谁在跟你说话？”
“唐易呗。就是你鄙视的那个第三者。”
老杜太了解我了。我属于跳跃性思维，别人一岔话题我准转移注意。
她看着我端给她的汤，笑说：“这第三者说话声音挺好听。看在这份儿上等出院了我就赏脸见他一面，算是承认他在你身边的合法地位。”
“是吗？”我一边喂她一边说：“没听出来。”
“很好听，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谁啊？”
“高中同学吧，我也记不太清楚了。老李你给我吹吹行吗，想烫死我啊。”
“我呵护死你！”
杜冥噘着被热汤润过的红唇朝我抛媚眼。
她又变回我熟悉的老杜。真好。
唐易姑妈说的没错，杜冥果然恢复的很好。两天后我帮她办了出院手续。
生活偶尔出轨，但总会回到轨道上来。
等我回到腐败公司，就见一宽条的人影朝我横冲过来。我心想：唐易不至于吧，不就三天没跟他约会变这么热情整一飞蛾扑火？
等我被人紧紧抱在怀里噪音轰炸才知道是又一次被我遗忘的庄子童鞋。
你说人家好歹也是庄子啊，怎么我总不把她放心上呢。
庄子叽里呱啦冲我嚷了半天。大致意思如下：怎么我一来你就请假了。你不知道常有才有多过分。她说我没有当心理咨询师的基本素质。我不就是陪着前来咨询的人一起哭了个稀里哗啦嘛。她都可怜成那样了我不哭我还是人嘛。还有那个严守义。常有才说什么他都点头说是他还是不是个男人啊。如此云云。
我终于认定庄子跟我是同类。都属于受委屈时张牙舞爪像狗熊的那类女孩。没多久我才懂得男人更喜欢受委屈时眼睛红得像小白兔身子颤抖的像秋风中萧索的落叶那样的女人。
我说你真伤心？真伤心还吃胖了？
庄子嘿嘿一笑。“我这不是零食吃多了嘛。纯粹是因为受到强烈刺激肠胃产生的连锁反应。学姐，你说我这么容易受到咨询者情绪影响，陪着他们又哭又笑的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干心理咨询？”
“谁说的？”我横眉一竖，侃侃而谈。“想当年我还用一特贵的施华洛世奇烟灰缸砸破咨询者的头呢。”
正当我俩不合时宜的在腐败公司二十三层电梯口狼狈为奸的时候，“借过。”两个简短冰冷的字牵引了我的注意。
这不是咱们勤劳善良的工人大哥吗？呦，穿着制服蓬乱着头发还是那副狗熊模样。
“喂，狗熊。”我心里这么想，嘴里就这么叫了。没办法，我这人就是嘴比心快。
他手里提了两桶防腐涂料，从我身边进入电梯时看都不看我一眼。
呀，这人牛掰。
我的找茬体质上来了，跟着他前后脚进了电梯。
“学姐……”
可怜的庄子又被我遗忘到马里亚纳海沟去了。哀怨的表情被电梯门挤掉，话茬子也太监了。
“我说，叫你没听见？”
他看我，用那种看空气中之微尘的眼神。“谁叫我？”
我把秒杀的双目瞪得极圆，手指着自己说：“我。”
“你是谁？”
我是你姥姥。
“李默言啊。你忘了？帮我扛过箱子，还请我吃饭，还不要找零。就那个郭敦破饭店？”
“哦。”
他终于想起来了，可就是一副‘哦’的表情。跟周星驰似的。
我开始觉得无聊了。人家看起来很忙呢，我这是在做什么？妨碍腐败公司员工工作？
迅速从钱包里翻出上次吃饭的找零数，我直接塞进他的上衣口袋。“长这么大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有做派的男人。厉害。”
电梯门开了。他走出去。空气里飘来几个字：“温森。”
电梯又带着我往二十三层升去。我一直琢磨到电梯门开才反应过来。那应该是他的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啊，这名子特像小时候看过的一美国电视剧《侠胆雄狮》里面那个狮面人心的文森特。别说，这名字跟他的猛兽外形真挺衬的。
等我走出电梯，发现庄子竟然还在那儿杵着。一脸被遗弃的哀怨。我心想也不知道庄子排斥不排斥工人兄弟。其实温森挺有个性的。庄子这类性格的女孩应该蛮配。
“别一张幽怨的脸。祖国早就解放了，妇女已经半边天了，你生活在这么自由的国度多幸福啊。”
“为什么你总是忘记我的存在？”
“没有啊。误会误会，一场美丽的误会。”
她没这么好蒙，最后我以一顿美餐的许诺才换得庄子的笑脸。
曾经我以为对鲜花这种不切实际又贵得要死的东西很不感冒。等我被鲜花淹没了才明白那是因为之前收到的数量不够震撼。
马克思在资本论里说数量影响质量。真理啊真理。
唐易干的。
他把这个城市能够买到的所有种类的鲜花各送了一大捧到我的办公桌。玫瑰、百合、海芋、矢车菊、郁金香、苍兰、飞燕草、水仙、毛莨、木绣球、向日葵、大丽花……绚丽到乱七八糟一塌糊涂摧枯拉朽海市蜃楼。
桌子上压根摆不下，有些直接被我丢垃圾桶。
正当签接收单子签到手忙脚乱的时候唐少偏打电话过来。
“看到花了吗？我特意每种都送一捧，这样你可以把喜欢的留下把不喜欢的丢到窗户外面去。怎么样？我比挪威的森林里渡边聪明多了吧？是不是倍儿有面子，特喜欢？”
“不喜欢。”
他在电话那头一定笑得很鸡贼。“高兴就表达出来吧。开不开心？”
“开心个鬼。”
“口是心非会有报应的。想笑就笑，强撑着多难受。”
他是看不见，其实我的嘴角早咧到天上去了。
“晚上回我家吃饭。这是我妈特别交代的。我怎么觉得她喜欢你比我喜欢的都厉害？”
“谁让我乖巧懂事天生丽质。”
他想了想，竟然说：“还真是这样的。”
得，得。人生果然不能太得意。这下我被自己恶心着了，唐易不吐我也要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