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ab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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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六(中) (2)

第 22 章 六(中) (2)

梁见飞忍不住笑了:“你在嫉妒吗?”

“我?”彦鹏指着自己,“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我们的节目可是全台收听率排第三的。”

“真的?!”梁见飞大吃一惊,“我一直以为是第一呢……”

“哦,”彦鹏敷衍地笑了笑,“这个节目毕竟是冷门时段,再说排第一的那档节目的主持人也确实比你们厉害那么一点点……”

“让我猜猜,”项峰靠在墙上一边喝热果珍一边说,“那节目的主持人,不会是你吧?”

“……被你猜中了。”

“……”

“但你们也不差啊,两个外行人竟然能够得到这样的收听率,我觉得简直可以说是奇迹。而且,最难得的是,你们做完节目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喝东西。”

“为什么不可以?”梁见飞问。

“咦,”徐彦鹏瞪大眼睛,“你们不是‘针尖对麦芒’吗?”

项峰和梁见飞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苦笑起来。

“难道说你们吵架都是假的?”

“也不是,”项峰说,“不过既然是做节目,会更愿意把想法表达出来。”

“可是……”彦鹏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你们平时不都这样吗,互相抬杠,直到一方把另一方激怒为止?”

“我们是常常意见不合,但也要顾及对方的感受。”梁见飞说。

“……那么,”彦鹏看着项峰,“平时你不会嘲笑她是失婚妇女?”

他想了想,点头。

“你也不会骂他是心理变态的大作家?”他又看向梁见飞。

她想了想,也点头。

“那……我能不能问问你们平时是怎么相处的?”

项峰张口想说话,却被见飞抢在前面:“当然会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意见,或者大唱反调,但是也会想一想,我这样说,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对方会不会受伤——不过当然了,我们都不是随意几句就会被击倒的人。”

说完,她转头看着他,像是在跟他求证。于是他面无表情地点头,引来徐彦鹏的侧目。

可是这样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建立的呢?项峰不禁开始回想过去一、两年间所发生的点滴,最初的他们,的确曾经不遗余力地挖苦对方,被踩到痛脚的人会想要加倍去踩对方的痛脚,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懂得了给彼此留有余地,像是不忍心真的伤害到对方。说不定,是因为他们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跟自己一样的特质。

那种特质,叫做孤独。

他们都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习惯于凡事靠自己的力量完成。她常常独自度过各种节假日,他也一样;她把工作当作是生活的全部,他又何尝不是?他们是茫茫人海中的两条平行线,有截然相反的地方,但也有极其相似之处。

“出乎我的意料……”彦鹏眨着眼睛,来回打量他们。

“但这也并不表明我们的关系有多好,只不过并不是随时随地都在吵架就对了。”梁见飞补充道。

走出广播大楼的时候,项峰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问:“一起吃晚饭吗?”

“好,”她回答地爽快,“本来约了人,可是临时取消了。”

“谁?”

寒风中,她忽然转头看着他,说:“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比我老爸管得还多。”

他有点尴尬,只好假装没听到径直向大门口走去。

他们在电台附近随意找了家小饭店坐下,然后隔着雾蒙蒙的玻璃窗,看人来人往。

“我父母已经放弃了。”梁见飞痴痴地看着不远处的路灯。

“?”

“关于我能不能嫁得出去这件事。”

项峰拿起桌上的白色茶壶,往她以及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些热水:“你不是已经嫁过了吗。”

“是啊,我也是这么跟我妈说的……但她说那不算。”

他失笑:“也对。因为嫁错了。”

她抿了抿嘴,脑袋里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古怪的念头:“我想如果时光倒流我还是会嫁给他的。”

“为什么?”他收起笑容,严肃地看着她。

“因为经历过他之后,我才算是对男人有了彻底的认识。”

项峰摇头:“相信我,你对男人的认识还远远没到‘彻底’的程度。”

“哦,是啊,”她夸张地拍了拍额头,“认识你之后我才算是领悟到了这一点。”

他们点的几样家常菜被端上桌子,玻璃窗上的雾气更重了,几乎看不到外面。

“看任何一个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最重要的是透过现象看本质。”他下了一个结论。

“比如说?”

他想了想,决定牺牲自己的亲兄弟:“拿项屿来说,他聪明、自负、风流倜傥,跟他一起疯玩的时候,你完全想象不到当他一个人安静地呆在家里时,会花几个小时去想心事。其实他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潜意识里对于所得到的东西都怀着质疑的态度。”

“……”

“又好比子默,”他继续道,“她内向、木讷、不擅于表达自己,她看上去傻而软弱,可我觉得她比项屿坚强,真正临到什么事的时候,她能够比项屿更早下定决心,而且坚定不移。”

她看着他,嘴角带着微笑,一言不发,就像认真听讲的学生。

“还有世纷,我想,她是一个最神奇的人。”

她露出灿烂的笑脸,让人很想捏一捏那鼓起的脸颊。

项峰拿起杯子,浅浅地喝了一口茶:“她原本是开朗、活泼的,后来不得不变得安静、沉稳,可是她又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真实的渴望,于是她有两个面,这两个面渐渐融合在一起,你不能说她仍旧是她,也不能说她完全不是她,她其实是一个新的个体。”

“……那么你呢?”听他说了这么多,她忽然问。

他皱起眉头,想了想,才回答:“我以为下午座谈会的时候你已经对我下过结论了。”

“那是恭维话,要知道你才是主角,我不过是临时被你拉出来当炮灰而已。”她翻了个白眼,开始夹菜。她大概是饿了,吃得很快,也完全没有任何顾及形象的念头。

“你前夫看到过你这样吃饭吗?”他忍不住问。

“当然……”她嘴里塞满食物,说话的时候含糊不清。

“那么我能理解他为什么移情别恋了。”

“项峰!你信不信我用筷子戳瞎你……”她瞪他,牙齿不停地咀嚼着。

他双手抱胸,像是看穿了她一样,垂下眼睛,笑容可掬地说:“你不会的。”

她还是愤愤地瞪他,可是瞪了一会儿,也只能作罢。

吃完饭出来,外面的风刮得很大,寒潮包围了这座城市,每一寸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觉得冷。项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梁见飞,她正缩着脖子往他身后躲。

他微微一笑,取下灰色围巾,转身绕在她脖子上:“我想我已经不需要它来遮盖衬衫上的水渍了。”

她感激地点点头,整张嘴都被埋在围巾下面。

他忽然有点想抱住她,没有什么原因,只是因为……她那张被风吹得发白的脸。

但最后,他抿着嘴,轻声说:“走吧,我还要去医院。”

他转过身,向十字路口走去,他知道她就在他身后的几步之内,因为路灯照出了他们的影子,一前一后,像两条斜斜的平行线,甚至连脚步的幅度都是一样的。

他不禁也缩了缩脖子,但并不觉得冷,在这样一个冬天的夜晚,心里仿佛有着什么让他忘记了身体的冷。

视线的正前方是一根灰白的柱子,他绕了过去,却在脚步站定的一霎那转头看向身后的人:她果然低着头,只要再踏一步,就要撞上那根柱子。

“喂!……”项峰本能地伸出手,接住了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