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双结实修长的腿。牛仔裤将腿部有力的线条展露无遗。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这已经足够了。凭着背影,她便能认出那宽阔的肩、古铜色的肌肤以及修长有力的双腿,都是属於同一个人——叶敬槐!
待他一步入校园,苏雨桐便火速发动车子,像箭矢一样地将车子驶上道路。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心也剧烈地在跳动。蓦然,她泪如雨下、不能自持。她任由自己痛哭出声,但仍然继续前进。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伸手拭去脸上一片狼藉。
苏雨桐盲目地在街道中穿梭,像游魂般,不晓得自己该往何处去。最后,她累了,停在一家旅馆前。
她在这家旅馆订了一个房间,打算只停留一晚,但她怀疑自己明天是否就会离去。
她的房间乾净又整洁,从窗子还可以看到远处模糊的海岸线。洗过澡后她坐在床沿,脑子里一片纷乱,过去和现在交织成一张网,使她有如笼中困兽般地挣扎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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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八点,苏雨桐决定暂时摆脱这恼人的思绪。她来到旅馆内附设的小酒吧,点了一杯薄荷酒。
单身女郎本来就特别引人注目,更何况是像她这样飘逸落寞的女子呢!
苏雨桐坐在吧台边,乌黑的秀发披在肩上,在灯光的照射上更显柔细。她眉儿深锁,郁郁寡欢地啜饮着手中的酒。清灵的双眸像蒙上一层薄雾般,使她看起来更加缥缈出尘。
苏雨桐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她好想再看看自己的女儿——念妤,也想知道敬槐过得好不好。他想必是恨她入骨吧!七年前年轻、莽撞的决定,让她至今仍然愧疚不已。
就在她陷入理智与感情的挣扎时,吧台旁有位男子已经注意她很久了,他皱着眉紧盯着她,好像她是他认识的人,并试着从她脸上找出似曾相识的过去。
苏雨桐感觉到有人注视着她,抬起脸,只见那个男人正端着饮料朝她靠近。
我的话可能有些老套。那人说道。但是,我觉得好像曾经见过你。
苏雨桐注视着他,背脊突然冷了起来。她也觉得对方很面熟,但她很快地否定。
不,我从没见过你。
我觉得我们一定在哪里见过面。男人不死心地说,瞇着眼看她,你住在这附近吗?
不,我从台北下来的。苏雨桐冷淡地回答。
台北?最近几年我很少到台北。男人边说边仔细研究苏雨桐的脸孔。我一定见过你,绝对错不了。我见过的人都会在我脑海里留下印象。不过,我现在一时想不起来你是谁。
停顿了一下,他掏出一张名片。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李振恺,从事旅游业。
他的名字像一记闪电般打在苏雨桐的脑海。之前她还想不起来映辰的男朋友叫什么名字,原来就是李振恺.经过七年,他们彼此之间的印象都模糊了。
对不起,我从没听过这个名字。苏雨桐撒谎道。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平静。
李振恺摸摸鼻子,自嘲地笑了笑。抱歉,这是我的职业病,你别在意,尚未请教你的芳名。
糟糕,她绝不能把名字告诉他,这很可能会让她陷入一个她极力避免的困境中。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我的名字。苏雨桐冷漠地回答。喝完最后一口酒,她优雅快速地滑下高脚椅。
我累了一天,很想休息了。晚安,李先生。苏雨桐匆匆走出酒吧,并刻意忽视李振恺那二道在她背后灼灼炙人的目光。
李振恺懊恼地一屁股坐回高脚椅上。
怎样,碰了个大钉子吧!酒保走过来打趣道。李振恺是这里的常客,彼此非常熟稔。
我敢发誓,我一定见过刚刚那位美女。他灌了一大口酒。怎么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她曾提过是回来这里看看。酒保随意提起。
可见她曾经住在这里过。李振恺不死心地推测。
会不会是你曾经泡过的妞?酒保暧昧地眨眨眼。
别瞎扯了,她不是我的妞儿——李振恺突然停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
我想起来了,她是别人的妞——叶敬槐的小女朋友。没错,我可以非常肯定。
李振恺兴奋地说:以前我和映辰、敬槐和她经常一起约会。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酒保眼睛一亮,好奇地追问。这里没有人不知道叶家。
是在敬槐二十五岁时。李振恺回答道,紧接着大声嚷嚷:有谁能够告诉我她的名字,我赏他一杯酒。
她的名字犯不着花你一杯酒。酒保笑道。只要一块钱打个电话就够了。
李振恺朝他一笑。没错,谢谢你提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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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漆着米白色油漆的房间,整面墙全钉上书架,架子上摆满各式各样的书籍。另一面墙挂着几幅摄影作品,有宽阔起伏的大草原,也有波涛汹涌的岩岸风光,每一张作品都充满创意和巧思。
房里一角有一组雕工精细的梨花木椅,旁边紧靠着同一材质的大办公桌。坐在办公桌前的是正在阅读文件的叶敬槐。
一个小女孩正光着脚丫子,悄悄地走进来。爸爸!她轻声唤着,并朝办公桌走去。你的工作做完了吗?
叶敬槐抬起头来,他的双眼深邃幽黑,并且流露出钢铁般的冷漠意志与智慧。
从小生长在钜富世家,肩上担负着整个家族的责任,使得他天生就有一股威仪。英俊早已不是他容貌唯一的形容词,深沉、内歛的气质更凸显出他的与众不同。
一听到女儿的声音,叶敬槐凝肃的脸庞瞬间柔和起来,他立即放下手边的工作。念妤是他生命中的希望、欢乐的泉源,也是过去唯一留下可让他怀念的依据。他把女儿抱到膝上,吻了一下。哇!念妤好香啊!
因为我要姑姑在洗澡水中滴一些她的香水。叶念妤抬起头撒娇地说。
叶敬槐低下头,又在女儿丝一般柔细的小脸上亲一下。
我的石头放在你的化石旁边很好看。叶念妤指着父亲的鱼骨头化石和她刚捡到的叶子化石。
非常不错。叶敬槐佯装一本正经地附和。
苏阿姨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化石,我告诉她你有一块鱼骨头化石。叶念妤突然说道。
苏阿姨?敬槐对这个姓氏有些敏感,他问女儿:谁是苏阿姨?是同学的妈妈吗?
不是啦!她是来学校参观的客人,老师告诉我她姓苏。长得好漂亮哟!叶念妤回答道。当我拿化石给李老师看时,她说她也要看,而且她还说她比较喜欢叶子化石。
哦!
明天我还要去找化石。叶念妤兴奋地说。
好,明天再去找。不过,现在你该上床睡觉了!叶敬槐把女儿放下来,这时候电话正好响了起来。
上床去,等一下我再去看你。他对女儿催促道。
叶念妤朝他点点头,一下子便跑开了。
叶敬槐拿起听筒。喂,请问哪里找?
“敬槐吗?我是振恺。”
叶敬槐感到些微惊讶,振恺和他们已经很久不曾联络,不过他仍然很有礼貌地回答:我是,你最近好吗?
“很好。”李振恺简短地回答,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犹豫地说:“我打电话给你,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谁?叶敬槐问。
“多年以前和你在一起的一个长发女孩,记不记得?她来这里投奔亲戚,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动人的酒窝。”
血色顿时从叶敬槐脸上消退。
不过李振恺在电话里可看不到。“你忘了吗?看来记性差的人不只我一个。”
叶敬槐艰涩地吐出两个字:雨桐。
“哦!对了,就是雨桐!难怪我会觉得她很眼熟,原来就是雨桐!”李振恺满意地说着。
叶敬槐向前倾,握着电话的手已经浮现青筋。怎么突然问到她的事情?
“喔,她来我常来的这家旅馆酒吧喝酒,我觉得她很面熟,但是想不起来她是谁,所以就打电话问你,否则我会整晚一直想着这个问题而睡不着觉。”李振恺松了一口气。
往事在叶敬槐心中翻搅着,使他的脸色阴晴不定。他问振恺:她有没有说来这里做什么?
“没有,大概是来度假吧!”李振恺说。“我想她今晚是住在这家旅馆里。”
这时候,电话里传来一阵刺耳的音乐声,李振恺对叶敬槐说道:“就这样了,不跟你说了,这里愈来愈吵。帮我向映辰问好。”
好。叶敬槐放下电话,手竟然有些颤抖。
他站起来,脸上一片阴郁,怒意隐隐浮现。听到雨桐的消息之后,叶敬槐再也没有办法平静下来,埋藏於心里多年的爱与恨,像一把烈火灼烧着他。
当他正准备外出时,他的妹妹叶映辰推门进来。
你要出去?叶映辰惊讶地问道。念妤等你跟她道晚安呢!
我必须出去一下。叶敬槐简短地回答,努力想将内心翻腾的情绪控制住。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叶映辰可以从他脸上看出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是极不寻常的事!
为什么?叶映辰追问。她很关心他,希望能和他建立亲密的手足关系。但是敬槐总是一副严肃、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唉!七年前发生的事,让他变成一个冷漠无情的男人。
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你非得现在出去不可?叶映辰不死心再问道。
什么事?叶敬槐的声音冷硬得令人害怕。那个该死的雨桐回来了。他由齿缝里迸出话来。
叶映辰震惊地呆愣着,脸色霎时刷白。雨桐……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并小心翼翼地瞄了敬槐一眼。
振恺刚刚打电话来。叶敬槐说道。他告诉我,雨桐现在人在镇上。
你要去找她?叶映辰问。
没错,我要去找出她那颗冷漠的心。叶敬槐的声音里充满胁迫和愤怒。如果她想来这里找麻烦,我会给她一切想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