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在天堂等你:一个高三学生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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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0月28日 星期三 晴

下午放学了,我还在埋头做着刚发下来的英语试卷。突然,卷面上谁丢来了一封信,一抬头,是易老师。他拍拍我的肩膀,说了句:“小伙子,好好学。”便转身走了。

信是爸爸写来的,不算长,只用了两页信纸,但尽是些肺腑之言,感人至深。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还是把这信抄下,珍藏起来的好。

“noindent”云儿:近来好吧!

想家否?家中一切均好,稻子已熟。今年庄稼长势一直很好,看来丰收在望。可这话说早了些。前些日子,天下连雨,真是“禾黄雨落,饭熟火着。”农民们正担心着呢!

云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两个月来,我为五六家商店搞装潢,挣了五百多块钱。你爸的名声越来越远,许多外乡人都找上门来。我虽年过知命,但身体硬朗,得努把力,只要能挣钱,第二第三职业我都干,为我们这个大家庭之明天而尽心尽职。

你大哥和小韩已喜结良缘,只是欠了些许债,故这半年内无法寄钱回家。你二哥要去成都实习,本来上面拨给他们款七百五,但学校吞了六百,故只得给他寄去四百。现在我只能从刘所长处“注释1”借两百寄与你。需用的钱尽管用,家里欠些债没关系。咱们家的猪已大,宰后一切会好起来的。

本来那两百不用借,装潢挣的钱寄给你二哥后,还剩一百多,何况这个月还有工资呢。但家里的开支实在太大,常要交这钱那款,还要买农药,肥料。你的几个弟妹在校又常要交些资料费。至于工资,还未发下便借着花光了。故一拿到工资,全得用来还债。谁料近日你几个弟妹相继患天花,用去不小的一笔钱。你妈在家累得焦头烂额,我在单位内外为钱而日夜奔波。生活是艰辛的……

但云儿可曾想过,眼下还有许多家庭比我们困难得多。为了钱,为了生活,乡里的一些青壮年都南下去了,他们想带些黄金到这贫脊的土地上来,却不承想到,出现了这么些怪现象,且让我略略讲些吧!

现在我们乡里的银行不知何故,取不出钱,教师们好几个月都没发工资了。我们虽然有工资,但也领不到更多的钱,所以,许多百姓拿着儿子从南国寄回来的汇款单,我们却无法换给他们黄金。这问题已很严重了,每天柜台前都站满了可怜的人们。我要费好大的劲儿才能安慰着他们,把他们打发走。而到了晚上睡觉时,想起白天之事,便无法入睡,泪水止不住往下流。要是咱们家宽余些,我一定帮助他们。而我是爱莫能助啊。云儿,你是能理解老爸的心的。

另外,你催叔叔“注释2”来信了。他问我是否想回上海,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他的信又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那是怎样的一个年月哟!要不是我那地主舅舅,我早就跟他们一起去上海了,我们的生活也不会像今天一般拮据了。但现在我是不打算回去了,老老少少一大群,谈何容易?!再说,我也实在不想离开农村了,我要亲眼看着农民的明天。农民的昨天与今天我看到了,但不满意。你想历代王朝更替哪一次出的不是农民的力量?农民的可悲就在于有力量推动历史的车轮,却无力量改变自己的命运。农民自古以来就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即便现在。我老早就被人认为是“没有政治头脑”的人,所以我的说法不知妥否?请儿不要在外声张。但我想现在比以前是放宽了些,农民也是有了说话权。我竟然在报纸上看到了“农民增产不增收”的大实话——以前中国人是忌讳说实话的——这说的可是农民的心里话呀!当时我记得自己感动了好一阵。

云儿,努力吧!将来不要忘了咱农民,要立志为改变农民的命运而努力。我会相信明天的!

就此搁笔吧!再谈。

祝进步!

父字

92.10.22.

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爸爸的信。我们的心总是相通的。想到农村的家庭、社会,心里就酸溜溜的,眼泪也在眼里打转。沉思良久,我挥笔给爸爸回信。我告诉他,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为我们的家庭,更为农村更多的家庭。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成了作家,我一定写农民所想之事,说农民想说之话,我要为改变农民的命运尽最大努力!

爸爸一定喜欢这封信的,我仿佛看到了一抹满意的微笑挂在那长满胡须的脸上。

“注释1”刘所长,凌云父亲所在单位邮电所的所长

“注释2”崔叔叔,凌云爸爸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