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上午一上班，刘子明真的弄来了一辆“奔驰600”，泊在文化局的大门口。肖辉刚一到办公室，就被刘子明请上了车。临出门的时候，刘子明还特地同周小寒打了个招呼。
刘子明这样做，让肖辉心里很是受用。特别是同周小寒打招呼的做法，真是神来之笔。肖辉想，既然如此，我也不能马虎了事，一定要和他配合好，也算是对朋友的一种理解和支持。
到了二中门口，一下车，肖辉就看到那位刘校长，还有那位罗主任远远地迎了上来。原来，这个文学社并不是刘子明的“自留地”。一番寒暄之后，肖辉就在大家的簇拥下向会场走去。会场设在二中的大礼堂。肖辉走进去时，里面已经是坐得满满的。肖辉想，他一个文学社哪来的这么多人，少说也有五六百。肖辉一走进大门，里面就突然爆发出一片热烈的掌声。肖辉迎着掌声，在刘子明和刘校长、罗主任等人的陪同下，慢慢地向主席台走去。肖辉一边走，一边在对自己说，看来这些天的准备是应该的。
一些成立大会上常见的程序完了，接下来就是肖辉唱主角了。刘子明公事公办地把肖辉介绍了一番。又是一片掌声把肖辉送到了前台。面对台下的几百名听众，肖辉并没有发怵，也没有在意电视台记者手中的摄像机和话筒。他只是在想如何讲得更好，更精彩，更能打动他们。因为肖辉知道，在这样的年代，这样的机会和场面是不可多得的。我作为一名作家，一名被他们用掌声送上讲台的作家，我应该有一种义务，更有一种责任给他们一些东西，让他们对文学，对艺术，对文学艺术界时下的现状有一种客观的了解。因为今天在座的不仅有学生还有很多老师，他们都是直接或间接和文学艺术打交道的人。如果他们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那真是文学的悲哀。
……肖辉说，记得有一次在车上，曾有人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我是作协的，对方马上说，我知道你在骗我。
肖辉一愣，连忙说我没有骗你，我的确是作协的。
对方又说，你还说没有骗我——你一个“作鞋”的留这么长的头发？又穿得这么体体面面的？……
肖辉说，我知道对方并不是幽默，而是实话实说。我尽管被问得无话可说，但我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感到有些悲哀，因为对方居然对文学一无所知，连“作协”这么一个机构都不知是何物。所以，我今天应该尽我所能，告诉你们——我的朋友们，文学是干什么，作协是干什么的？至少我得让你们明白，我——还有我许许多多的同事和朋友都不是“作鞋”——而是作文章的……
台下响起了一片掌声。
肖辉不顾一切、旁若无人地讲下去。不管他们是否欢迎，是否听得明白。肖辉就像在跟谁赌气一样，让他们听得没有一点喘气的机会。不过，一阵阵的掌声告诉他，他的演讲是成功的。
有两名学生走上台去，像对待歌星一样，把一束鲜花献给了肖辉。肖辉很是激动，也像歌星一样，吻了吻这两张年轻的脸。这一束鲜花，让肖辉似乎有一种成就感。他在想，当这些在座的学生长大以后，也许不一定记得这次演讲，一定记得他们的文学社，不一定记得这束鲜花。但是，他们一定不会，再把我看成是“作鞋”的了。他们也许不一定喜欢文学，甚至不看一本小说，不会背一首诗，但是，他们总该明白文学是什么。就这一点来说，我还真要好好地感谢刘子明，是他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演讲结束后，全场站起来长时间的鼓掌。电视台的那些记者更是忙前忙后，对肖辉进行采访，给他配音录像，捕捉最精彩的镜头。二中的那位刘校长也走上讲台，进行了热情洋溢的发言，给了肖辉高度的评价。中午，他们又前呼后拥地陪肖辉吃了一顿饭。
在酒席上，更是杯觥交错，宾主频频举杯，一个个都搞得面红耳赤。刘子明更是满面红光，为自己，也为肖辉。
饭后，其他人都告辞了，只有刘子明还在陪着肖辉喝茶。这时，刘子明才神秘兮兮地对肖辉说，肖辉，刚才，她又来电话了……
肖辉当然知道这个“她”是谁。就说，她说了什么？
她问我上午演讲的效果。
你怎么说？
好。
嘻嘻，你这人啊！她还说了什么？
问我你喝多了没有？
肖辉笑着说，你说，我没有醉？是不是？
刘子明点了点头。
肖辉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啊你啊，刘子明。你这么老实的一个人，那关宁宁怎么会看上你啊？哈哈哈哈……
刘子明说，这叫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是是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可是不打自招啰！刘子明，你可不要赖了！你把关宁宁叫来，我倒要问问，你俩谁是萝卜谁是青菜？
刘子明也笑了。
肖辉说，该你得意了，子明。
刘子明说，别说我了，肖辉，近来你同周小寒到底怎么样了。我看她还是挺在乎你的嘛。每次吃饭，她都要电话遥控，都担心你喝多……
肖辉说，这我知道。还用你说吗？
刘子明没有说下去。
肖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刘子明，我们都这么多年了，哪能说散就散。我们是有基础的。只是现在我们都太清醒了，都感到一片渺茫。子明，爱，是不能清醒的；爱是糊里糊涂的事业啊！
真的么，肖辉？这是你的经验之谈吗？刘子明故意大惊小怪的。
肖辉当然看出了刘子明的用心，大声说，这有什么？真是少见多怪。当然是我的经验之谈啰，不是我的难道还是你的。
刘子明说，肖辉，你不要激动，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这次国庆长假，你有什么安排？
肖辉说，没有什么安排。我有什么安排。我只是准备在家里，利用这几天时间，把那个中篇弄完。
刘子明笑了笑说，平时总是虚度光阴，放了假却抓得这样紧。算了吧，还是跟我去黄山吧，我正好少个伴。
去黄山？肖辉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刘子明说的话。他说，你请我去？那地方我倒真是想去一次。
刘子明点了点头说，当然，难道还要你破费。只要你跟我走，吃喝住行一条龙，我全包了。
肖辉说，行。哪天走？
当然是明天嘛。一个星期，已经过去了一天。明天就走，也算是对你今天精彩的演讲的酬谢。刘子明一副暴发户的样子。
这家伙怎么这么大方呢？是不是发了一笔横财？
肖辉说，子明，我得告诉你，这笔开销可不少呀，你得掂量掂量啊。不要打肿脸充胖子，趁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如果等我上路了，那我可就不心慈手软了。
刘子明大笑起来，非常豪爽地说，大作家，你不要太小看人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明天你跟我走就是了，不要你开销一分钱，可以吧！
肖辉说，好，就这么定了。呃，子明，我问你，为什么不把关宁宁带上？出外旅游，多一个女人就多了一道风景啊，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你懂不懂？
刘子明瞪了肖辉一眼说，就你事多。今天晚上回去，好好跟嫂子举行一下告别仪式，明天早上六点三十，火车站见！记住，别误点了。
话说到这份上，肖辉还有什么话说呢！只有回家去准备了。但是他一直都闹不明白，刘子明哪来的这种雅兴？
第二天清早，肖辉准时赶到了火车站。刘子明真的在那里等他——但是，当他同刘子明走进了车厢后，却发现还有两位女的：一位是关宁宁，另一位竟是思念多日的周小寒。
肖辉一时无话可说。他觉得刘子明真是用心良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