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散办公室在三楼，没事的时候，朱散喜欢站在窗户前往楼后的空闲地眺望，无论早还是晚，地里总会有人，不是间苗就是浇水。
朱散喜欢看他们劳碌的样子，看着看着，眼前忽的浮现出父母在田间劳作的人影。是啊，不干农活已有二十多年了，现在想想，朱散手心痒痒的。可为啥让这块地闲着，朱散从职工嘴里也听到一二，焦点是住房平方数上，议论纷纷，难以统一，据说有职工放言若分配不公就上告。局长一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荒着就理所当然了。
朱散来的这个单位在县里是个好单位，好单位的先决条件是有钱花、有事干，也能干出名堂，好几任提了副县。不过朱散提副县的概率几近为零，撇开不是局长，朱散一个致命软肋，年底50，也快到内退年龄了，这也是朱散纠结于心的事情。再者更令朱散揪心的是干的单位不下几十个，副职也有十几年，就是没干上正职。
这天朱散来单位比较早，和往常一样又来到窗户前，可朱散刚一举目，还未及俯视，眼的余光就瞅见刘局长正对着他身旁的人比划着，一看，朱散乐了，那不是搞房地产开发的老同学王虎吗。
本来，看到王虎，朱散应招呼一声，或下楼寒暄几句，但转念一想，不妥，一者王虎不是奔他来的，二者盖楼黄了，岂不招致王虎埋怨。想到这，朱散就悄悄退了回来。
朱散在办公室里，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他是在等。既然领人来了，到底怎么盖刘局长得和他通融下吧；既然地都看了，需要哪些帮助，王虎得打声招呼吧。可一连几天，朱散既没看到刘局长的人，更没撞见王虎的影，直到半月后的一天，坐在办公室里的朱散，猛地听到轰隆隆的挖掘机声，才倏然意识到自己已日薄西天了。
想着想着，朱散害怕房子没有他的份了。也是，细算天数，分房之日也是自己内退之时。朱散暗暗埋怨起来，朱散啊朱散，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人家选这个点捉弄你，你只能咬碎牙往肚里咽，到那时，分外之人哪还有分内之事。王虎啊王虎，咱俩同学一场，一辈同学三辈亲，你怎么也在被黑窝里操我啊，行，您不给是吧，到时有你们好看的。
又过几天，楼房打好地基往上砌墙了，职工高兴劲一过，都普遍关心建房质量问题。便纷纷请缨要亲自监督建房质量。在此情形下，为了缓解职工的情绪，刘局长对朱散说：“你是老同志，有经验更有热情，监工的事还是你吧。”朱散打哈哈说：“看局长说的，可我空有一腔工作热情啊，没几个月我拍屁股走人，工程没完工，不骂我才怪呢。还是先把房子分了，自己监督，即精心又细心还不落埋怨。”
就这样，朱散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沿街两间门市房，在签购房合同时，王虎当着朱散的面指着《违约责任》条款说：“老同学，记住喽，违约的话要十倍赔付。”朱散说：“哪里的话，咱俩不存在这劳什子事。”
王虎微笑着说：“还是老同学爽快。我没找你不会生气吧？”朱散立马瞪眼道：“我可没有那能耐，你不生气我就朝北磕头了。”王虎说：“说哪去了，今天没有能耐不证明明天没有。”朱散说：“有，我回家喝糊汤就有了。”王虎说：“那可不能忘了我。”朱散说：“啥时也不能忘啊。”想到这，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就转脸瞅瞅王虎说：“他们都签了吗？”王虎脸一沉，自白道：“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朱散抬头望望窗外，略有所思地说：“也是，图个清静。”
时间过得很快，8个月后楼房正式封顶，又过几天，该放十月一假了。放假前一天，刘局长给每位干部职工布置了一项任务，那就是利用8天假期筹集买楼钱款，假后上班第一天必须把钱款交齐，否则将无条件收回进行市场化运作。
转眼8天假期结束，可还差5万元，朱散心想，先把筹到的交上，等十天半月还是能借到的。第一天临近下班，朱散把钱交到财务，趁会计数钱的空隙，朱散扒拉几眼缴款人名单，没瞅到班子其他人员名字，十分宽心。
第二天，朱散上班晚些，单位早炸锅了，等他看分房名单时，前面已没有一个人了，可朱散连看三遍傻眼了，竟没有他的名字。朱散就气汹汹跑到财务室责问会计说：“为啥没有他？”会计说：“局长说的，你还差5万，没让登。”朱散一想这个气，不就是5万元吗，就想去找局长，可转一想，里外还不是他搞的鬼，找又有啥用，遂即愈想愈气，便萌生了起诉的念想。
又一个周末，王虎找到朱散，把钱推给朱散说：“你告的好。作为老同学，我只能在钱上找补你。”朱散说：“我不会多要的，不过你给我说实话，房子现在归谁了？”王虎说：“局长小舅子。”朱散说：“我知道了，不过我交多少你给我多少。”王虎说：“你交的是您单位的事，我给的是合同上的。不过，我实诚办事，让我多给，也不可能。”朱散听王虎说到这份上，便不再推辞，把钱拿了回来。
朱散拿了钱，气消了，可有的职工气并没有消停，普遍认为不公平，有猫腻，嚷嚷来嚷嚷去就联名举报局长，十天后，组织查实刘局长、王副局长、李副局长各无偿得到开发商门市房一套，同时查实，朱散告王虎得的赔偿款和他们性质不同，是合法应得。五天后，朱散当上了局长，一个月后，成为市管后备干部。
到了年底，赶上换届，朱散顺利被提拔为副县长，三年后，他又被交流到市直部门，六年后，光荣退休，并安全着陆。不过据知情人说，朱散风光的这几年没少关照王虎，王虎也在朱散退后前，把他儿子朱聚安排进了聚诚房地产有限公司任总经理。聚诚是近几年迅速崛起的一家房地产民营股份制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