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山主峰,积云峰顶
辰时的积云峰云雾被风吹的渐渐散去,少有人问津的峰顶今天来了两位访客。
男子约莫三十打头,一身黑色的劲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双手抱在怀中,怀里别着一把剑,满头黑白相间的头发随风摆动,面无表情地看向远方,身边的男孩只有四岁,身上裹着一件灰色的厚棉衣,使得小小的身躯看起来很臃肿,虽然这积云峰上的云雾渐渐散去,但是寒气却不曾减去半分,小男孩依旧被冻的身体直抖,让人惊异的是,小男孩一直安静的站在男子旁边,低着头不声不响。
“你很冷?”身旁的男子忽然问道,让低着头的吴缘顿了一下,连忙摇头。
“你明明在打哆嗦,为什么要摇头?”吴梵皱起眉头看向吴缘道。
“因为爹不冷。”吴缘小声回答道,倔强地对上吴梵的眼睛,眼神平静。
“好,很好!不愧是我吴梵的好儿子。”吴梵满意的笑道,笑声越笑越大,响彻整座积云峰,吴缘却是一脸愁容。
这时,另一个笑声越来越近,仿佛与吴梵相呼应,一直到重合,只见峰顶又出现了一个男子,年龄与吴梵相差无几,一身淡紫色华服,吴缘看向他,有些微胖,留着一对八字胡,眼睛笑起来微眯,看起来很和善,手上拿着一把剑,想必是爹的故友到了。
“吴兄,许久不见,风采不减当年啊!”男子抬手道。
“游兄却是不如当年了。”吴梵有些不悦道,看向游坤的眼神有些厌恶。
“哈哈哈,吴兄说笑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变化怎么说都会有的,你看你,孩子都这么大了。”游坤颇有些尴尬地说道,脸上笑意更盛,两眼好像要缝在一起。
“你家的呢?”吴梵冷冷地问道。
“犬子近日偶染风寒,这积云峰顶风大,所以没有带来,望吴兄见谅。”游坤略带歉意道。
“哼!既然游兄只身前来,吴某也不多言,十年之约已到,游兄不会食言吧?”吴梵冷哼一声,正色道。
游坤抓剑的手一紧,脸色微变,他虽然知道吴梵是一个很直接的人,但是游坤知道自己绝对打不过吴梵,心中不免有些发虚。
见游坤迟迟不答话,吴梵有些不快,自己与游坤是旧交,他的性格自己还是非常清楚的,怎么今天一见面自己却像是刚认识他一般,实在是奇怪的很,难道他想违约?
“游兄,你莫非是不想比了?”吴梵面色不善的看着游坤说道,站在一旁的吴缘瞧见后,也是满脑子不解。
“这……吴兄哪里的话,游某岂是背约之人,吴兄多想了,请吧!”游坤见吴梵催促,知道自己推脱不了,只得硬着头皮上,不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请!”吴梵回道。
话毕,吴缘赶紧跑到远离两人的一块大石头后面,探出一颗脑袋看着峰顶中央的两人。
只见吴梵把剑从剑鞘中拔出,将剑鞘狠狠地插入一旁的地上,抬剑指向游坤,嘴上说道:“赤焱和冥泽之约至此已传至一百一十三代,历代两剑传人比斗有胜有负,上一代我爹技不如人输给你爹,今天我吴梵要替我爹赢回来!”
话音刚落,吴梵径直冲向游坤,手中赤焱拖在一旁,游坤见此也立马拔出手中的冥泽,同样冲向朝自己冲来的吴梵,不过身法相比吴梵要慢上许多,“呛”的一声,两剑碰撞在一起,游坤身子快速向后退,而吴梵只是退了一步,游坤急急停住后退的身子,身前留下一条深深的划痕,游坤本人更是一头汗水,呼吸有些急促,躲在一旁石头后面的吴缘更是目瞪口呆,没想到爹他竟然这么厉害!
不等游坤缓过神来,吴梵再动,这次吴梵冲至游坤身前五步后一顿,身子一跃而起,手中赤焱顺势朝游坤劈去,游坤却是没有硬接,后退一步,一剑往下坠的吴梵刺去,吴梵见自己这一招游坤未接,自然知道游坤要转守为攻,果然游坤退后一步就一剑刺向自己,吴梵不急不忙的在空中一个跟斗翻过游坤头顶,剑往后一刺,吓得游坤立马收剑后挡,“叮”的一声,两剑再碰,赤焱剑尖与冥泽剑身相碰,擦出几点火星,吴梵借着剑尖传来的力道,于空中再翻一个跟斗落地站稳,目光灼灼地看着游坤,游坤则收剑回身,气喘吁吁地看向吴梵,别在身后拿剑的手不停地颤抖,看来这一剑的力道丝毫不输于两人一开始碰撞的那一剑,仅仅只过三息,吴梵再次攻向游坤,游坤亦攻向吴梵,两人来来回回又互攻了十来招,吴梵是越战越勇,反观游坤,已是满头大汗,呼吸愈加急促,拿剑的手抖得已经发麻,麻的连剑都快拿不住了,想来五招过后必败无疑,一旁的吴缘专心致志地看着比剑的两人,眼中不断浮现峰顶中央两人比斗的剑招。
“砰”的一声,游坤左手拿冥泽半跪在地上,嘴角留下一条猩红的血线,在游坤惨白的脸色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身体随着急促的呼吸声快速起伏,一脸不甘的看着吴梵,眼中恨意大盛,他怎么都想不到吴梵竟然会下如此狠手,只见他垂下的右手不停地颤抖,手腕处有一丝淡淡的血痕,不想吴梵竟挑断了游坤的手筋,游坤的右手算是废了,除非有“毒仙师”张芝的独门秘药——生死丹。
“吴梵,为什么?为什么!”游坤怨恨地朝吴梵吼道,面目狰狞,将一旁不明状况的吴缘吓了一大跳,一脸疑惑的看向吴梵。
“你问我为什么?这都是你爹做的好事!”吴梵大声回答道。
“我爹做了什么?他是你爹最好的兄弟,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对我啊!”游坤非常委屈地说道,声音带着哭腔。
“哼!当年十年之约你爹打不过我爹,你爹为了赢得比斗,竟然用卑劣地手段打败我爹,我爹当时已经认输,希望你爹放过他,可是你爹不但不听,还挑断我爹的双手手筋,使得他成为一个废人,今天我就是来帮他讨回来的。”吴梵一字一句地讲出当年游坤他爹做的丑事,讲完后吴梵眼眶通红,一脸恨意,可见当年之事之卑劣。
游坤听完后不再言语,只是低着头,吴缘则是眼眶通红,拳头紧攥,呼吸也变得急促,看向游坤的眼神也不似先前那般尊敬。
“今天比斗不仅是赴十年之约,还是上一代恩怨的一个了结,至此,赤焱与冥泽的比斗之约就在你我之后作废,从此以后,你我吴、游两家就此恩断义绝,缘儿,我们走!”吴梵将话用内力说出,入耳清楚,震聋发聩,将赤焱插回剑鞘,抱起吴缘朝山下疾驰而去,整个雁山回声阵阵,响彻云霄。
半跪在地上的游坤缓缓站起身来,看着吴梵两人离去,眼中恨意不减,刚才委屈的神情一扫而空,倒是有一丝懊悔。
其实游坤早就知道这件事,今天来这积云峰也是精心安排的,奈何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没想到这吴梵竟有如此心机,这是游坤整个计划失算的部分,使得游坤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不过事情还没完,计划已经开始,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停止。
游坤将冥泽插在地上,左手将挂在腰带上的一个小骨笛摘下,放进嘴里一吹,一个尖锐又有魔力的声音传出,游坤嘴角微微勾起。
不一会儿,游坤身后站着十位身穿黑衣的人,胸前都绣着一朵三色不归花,赫然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胤皇宫的杀手,看来游坤是下死手了,江湖中人都知道,胤皇宫要杀的人就从来没有活着的,因为胤皇宫的宗旨是——不死不休。
“你们主人都跟你们说了吧。”游坤淡淡道。
“是。”十人齐声答道。
“去吧,希望不要让我失望。”游坤将插在地上的泽冥插回剑鞘,缓缓朝山下走去,十名杀手也纷纷消失在原地。
吴梵带着吴缘回到山下雁城的客栈,客栈中的郭素急得站不住脚,一见两人回来,赶紧抱过吴缘来看,见吴缘两边的小脸蛋懂得通红,埋汰道:“叫你别带去,你偏不听,要是把缘儿冻坏了,我可跟你没完。”
被抱在怀里的吴缘眼珠子一转,撒娇道:“娘,你就别怪爹啦!都是缘儿不听话,你打缘儿吧,缘儿以后一定听娘的话。”
站在一旁的吴梵听了很是欣慰,虽然吴缘年纪小,但是比同龄甚至更大一些的孩子要懂事的多,的确,吴缘才四岁,却已经陪着自己逃亡了整整三年,一路上见的东西都远远不是他这个年龄段所经历的,想到这里,吴梵竟然前所未有的有了一丝愧疚。
“好了,收拾一下,我们不能在一个地方呆太久,准备启程。”吴梵打断了两母子,吩咐道。
三人乘着马车出了雁城,吴缘从母亲的怀中挣出,掀开马车的帘子,转头看向自己待了不到一天的雁城,将挂着“雁城”两个大字的城门牢牢记在脑海,这俨然成了吴缘逃亡路上的习惯,或许有一天会再来这些地方吧。
一旁的郭素看着吴缘紧紧盯着车后的雁城,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也许就是自己与梵哥最对不起缘儿的地方了。
三日后,江湖传出一个消息,“赤焱剑”吴梵全家在雁城百里外的火木岭遭遇伏杀,全家罹难。